太後緊緊執了如意的手道:“你這孩子是個細心聰明了,剛哀家有些話可傷著你了?若傷著了你可不要往心裏去。”
如意略有感慨,眸子裏隱有淚光微微閃動,隻泫然未泣:“太後貴為咱天縱國最尊貴的女人還同如意說這樣的話,如意實在感念的有些不知所措了,如意得蒙太後和皇上垂愛再不敢奢求太多,隻想求著太後和皇上平安無事,有一句詩說的最好‘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太後不管說什麼做什麼不過是慈母的一顆赤誠之心,如意豈會有傷,即使有傷,也是感傷,若如意的娘親還在,也必定會如太後待皇上一般的心來待如意……”說著,她忽然起身跪了下來,深深的磕了一個頭道,“請太後恕如意冒犯之罪,如意一時口不擇言竟拿娘親來與太後相比,如意……”
太後連忙彎下腰,見如意眼中盈著淚光,那點點淚光雖未落下卻更顯得令人憐惜,她扶了如意道:“天下母親疼兒的心大抵都是一樣,你這孩子又何必這般,莫不是你要同哀家生分了?”
如意複又乖巧的依偎在太後身邊,隻撒著嬌低低道:“就算太後要和如意生分,如意也不願和太後生分,在這宮中如意隻把太後當親人般看待,除非哪一日太後嫌棄了如意,不要如意在身邊服侍了。”
太後見她嬌憨十足,臉上湧起喜意與憐愛,她剛才那樣問不過就是想試探如意心中是否存了什麼不該有的疙瘩,如今聽她說的這樣情真意切,她心底不由的又疼又愛,隻笑道:“到時就算哀家想留也留不得,左不過撐個兩三年,你總是要嫁人的吧?一想到它朝你要離宮,哀家的心裏總是空落落的。”
如意笑道:“那如意就一輩子黏著太後可好?”
太後搖頭道:“女人的青春年華也就那麼短短幾年光陰,哀家既然一心疼你,怎能忍心叫人辜負了好時光,到時哀家必會為你指一門好親事,讓你榮寵之極。”
如意心底微涼,太後所謂的好親事卻並非她心中所想,她婉轉笑道:“如意渴求的不是榮華富貴,而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太後驀地一怔,望著如意默然良久,曾經少女時期的她也何嚐沒有過這樣的渴望,在她踏入宮中的那一刻開始,她便知道這渴望永久都隻是渴望,哪怕她曾經報有那麼一點點幻想,想著先帝會獨愛她一人,可是那幻想終歸是要破滅的,先帝對她的榮寵不過是一片涼薄,恩愛情,似流水,一去不複返,其實這樣涼薄的情意也好,至少她對先帝用蠱毒的時候沒有遲疑,沒有後悔。
可為何午夜夢回處,她心底那份莫名的痛楚從不曾忘記過一分一毫,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份痛楚益發蔓延了,乃至於她飲了帶有黑線蟲的水便惶惶不可終日,若不是如意,怕是此刻她也不會再坐在她麵前說這些話了吧,想著,她意味深長道:“如意,這世間難得一人心啊!”
“太後,如意總要試試才會甘心。”如意想要笑,有滴淚卻靜靜落了下來,而她的心裏卻是複雜酸苦的,她的笑她的淚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連她自己都分不清,唯有在玄洛的麵有,她的笑她的淚才能是那樣的真。
太後臉上露出微微苦笑,感情的事不親身經曆過難以體會,她不相信如意真的會遇到什麼一人心,就算能遇到,她也要在她遇到之前指一樁她認為最兩全的婚事給她,不過還有六七日就是太子妃的臨盆之日,到時她就可以直接跟皇帝提起,想來皇帝也不應該會反對,可即使如此,她心底仿佛還是壓著一塊石頭,自打程門立雪的典故被太子說出之後,皇帝待太子的心冷了許多,反而近日對離憂看的很重,這立太子廢太子不過是皇上轉念之間,皇上看重如意,亦肯聽如意的諫言,如意嫁入東宮於太子有益無害,隻是阿醒,她想著又覺著有些頭疼了。
望著窗外,霞光褪盡,卻是霧沉沉的一片荒蕪,太後拿手替如意拭了淚唏噓一聲:“你這孩子,有時候卻有些傻氣。”
如意收了淚意淡笑道:“能在太後麵前傻氣一回是如意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