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茶不錯。”尹芬見著她,抬眉,又抿了一口杯中的茶。
“你以為在這還能尋著錯的茶?”何可人冷聲開口,“說吧。有什麼事?”
但凡遲宇新這裏有的,都是最好的一切。
“怎麼?來看自己的女兒還需要理由?”雖然如是說,但是從她的臉上,卻連分毫的溫情都看不到。
所謂的母女,所謂的血肉相連,有時候,隻是一場冷笑話。
“怎麼?你是要演八點檔的狗血家庭劇?”何可人的目光更冷了下去,毫不掩飾的譏諷語氣。“不過,很可惜,我沒這個閑情逸致陪你演下去。有什麼話就直說。當然,如果是關於尹氏的事情,那就不用說了。”
尹芬眉毛跳了跳,抿緊了唇,半是自嘲半是嘲弄的語氣,“看來,我果真是教出了一個好女兒……”
“我還真得感謝這麼些年,你言傳身教,教會我所謂的母女情血緣情深都是狗屁。不然,我可能還會有那麼一丁點猶豫和不忍。”何可人聽著她那番話,唇邊泛起嘲諷的笑意,神色冰涼,一絲情緒的起伏都無。那些最黑暗的陰暗的情緒,都躲在心底最深處,由著它們生根發芽,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長成蒼天大樹。
她被薑瑜囚禁在那個地下室的時候,黑暗的地下室裏,尹芬對她說的卻是,你就待在這裏也挺好,省得同我一起勞累奔波。這話說得,多麼恩重情深。可終究不過是個敷衍的借口。不過是將她當作了一枚棋子,換來最後的利用價值然後棄之。
後來,她跟遲宇新在一起。尹芬也一直是那般淡漠模樣,隻是有時候卻百般叮囑她,要她將遲宇新哄好。
在這個生育了她的母親眼裏,她也隻是一枚棋子而已,再無更多。
這般想著,何可人突然覺得累了,她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側過頭看著玻璃屋子外的景致。陽光正好,院子裏是修剪齊整的灌木叢,再遠一些,是高大筆挺的水杉。兩隻藏獒躺在院子裏曬著太陽。陽光照進屋子裏來,落進瞳孔裏,刺得眼睛發疼。
“我給你一筆養老費。以後,尹氏與你無關。”她慢慢轉過臉,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是堅毅與決絕,“你沒有管理企業的能力。你應該也清楚知曉吧?這些年,如果不是我和遲宇新,尹氏早就完蛋了。無論你是賣女兒還是賣自己,僅憑你自己,都拯救不了。”
“我和明安,與你不同。你是沒有才能,而我們,是沒有興趣。”
何可人站起身,“我沒什麼和你說的了。你走吧。”
“可人!”尹芬也隨著她站起身。
何可人隻覺得心中堵得慌。並非是沒有過溫情的時候。在何光耀尚未同尹芬離婚時,自己也有著一個完整的家庭,父慈母愛,她都曾經有過。
那時候,何可人總在何光耀下班回家後騎在他的肩頭,還不忘揮著手喊,“駕~騎大馬咯~”尹芬便站在門邊,微笑看著父女兩個人的遊戲。
隻是,所有的父愛母愛,在他們離婚後,便瞬間煙消雲散,再也追不回。
而那些過去,每每回想起,都隻覺得,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夢醒之後,一切都消散殆盡。
“若你能接受,所有事情到此為止。若你不能接受,那麼,好自為之。”何可人沒回頭,沉聲說。
很多很多的話,終究是再也沒有了說的必要。
她徑自去了餐廳,對早已等在餐廳將早餐準備好的梅姨說,“送客吧。”
梅姨回到客廳的時候,尹芬依舊站在那裏。逆著光,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您請回吧。”
尹芬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坐在餐廳裏從容地吃著早飯的何可人,目光益發暗了下去。停了好一會,才出去了。
梅姨一直送她出了院子,才折回來。雖說她已經年紀大了,但這些個事情,都還是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的。
餐廳裏,何可人身形筆直地坐著,慢慢撕著麵包,吞咽著。動作優雅。隻是,那表情卻跟僵在了臉上似的。
即便是以為已經刀槍不入了,但終究……也還是介意著的吧。
梅姨看著,忍不住長長地歎了口氣。
何可人早餐後要去尹氏,一路上,她沉默地開著車,經過鬧市區十字路口時,她停下車等著紅燈。有一家三口在過人行橫道,丈夫將小女兒抱在懷裏,另一隻手牽著妻子的手,時不時說著些什麼,兩個人都笑著。她一時竟看得呆住了,那三人走出了好遠都沒能將實現收回來,直到身後的汽車開始摁喇叭,她才回了神。
這樣俗世的溫暖,她這一生,或許都不會再有了。
但是,又能怎樣。
隻要活著……就還好。
尹明安現在已是做的有模有樣,西裝筆挺,神采奕奕的模樣。何可人見著這模樣,多少也安了心。
“中午要一起吃飯麼?”秘書給她端了杯咖啡進來,尹明安停了手中的筆,問道。
“不了。我還有約。”
尹明安從座位上起來,在何可人對麵的沙發上坐下來,凝視著她的臉,“精神不對嘛你。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