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呼啦呼啦的吹進屋,桑恬卻懶怠的去關窗,已進了秋日,天氣一天比一天涼了起來。分明覺得寒冷,桑恬卻任由著風吹,吹起她烏黑的長發,輕搔著自己的麵頰。
過了今夜,桑家的三小姐就正式進入十六歲,美好的碧玉年華。
風中帶著潮氣,桑恬期望著明天一定要晴,但打小開始,事情的發展總是同她的願望相悖。比如,她一直期望著常年在病榻上的母親能長命百歲,但卻以一個意外的發生,而早早死去。再比如,她一直期望著新晉的桑家夫人,她的繼母能對她足夠親厚,但事實是,對她尖刻而厭惡。所以現在,心底雖有那樣的期望,卻並不充滿著希望。
總是與自己的期望背道而馳的現實,使得她看一切,都帶著灰蒙蒙的霧氣。
第二天,桑恬起了個大早,今兒個她要給自己張羅著辦生辰,中午是和朋友們一起在外麵的館子裏聚一聚,晚上就得是一大家子了。雖說是自己張羅著辦,但中午的朋友們也隻有楊荔芬和林小溪,晚上的家庭餐,就全然不用她操心的。
雖是桑家小姐,但家教嚴得很,將將十六歲,卻很多事都得自己算計著,家裏麵還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任何時候都不敢露了馬腳。難得家裏寬許了些,能和朋友們下館子,一年也就這麼一次,晚飯之前必須回到家的。
桑恬想要早點出門,正要下樓被大哥桑遼叫住,不由分說往桑恬手裏塞了一塊銀元,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桑遼笑著悄聲說:"妹子,祝生辰,好好和朋友們玩玩,誰都別給說,尤其是你大嫂,就當是給你買禮物了,給自己挑些喜歡的東西嗬。"大哥生活一向節儉,雖然是家裏幾間鋪子的大掌櫃的,但也肯定是自己一點一點節約下來的。
小心翼翼的把錢放好,由衷的感謝道:"謝謝大哥。"
急匆匆的跑下了樓,烏黑的頭發簡單的盤了個團子,紮著一支銀簪子,垂下來的被束成一條一絲不苟的麻花辮,身上是保守的棉麵白底藍花兒的中袖旗袍,外搭一件針織毛衫,這是近兩年才流行起來的穿法。不過對於桑家來說,流行這個詞和他們是不搭邊兒的。
二姑婆看見了急匆匆的桑恬,厲聲訓斥道:“跑什麼跑,哪裏像個大姑娘,跟個野丫頭似的。”
桑恬立刻緩下步伐,不緊不慢的走著淑女步,雙手不自然的搖擺著,頭上的發辮服帖的在背後綴著,看起來一點也不鮮活,腳步輕而緩和,聽不見一絲聲響,整個人從輕盈突然變得死氣沉沉。走到門口換下布鞋穿上自己被擦的鋥亮的黑皮鞋。桑恬的奶娘胡媽掩口笑道:“今兒個,三小姐是壽星,就許她破格些。”
二姑婆撇著嘴哼道:“她的生辰就許這樣?那成了習慣還了得?”
桑恬換好鞋,對家裏的長輩恭敬的告別,二姑婆又嘮叨道:“老太太還沒起床呢,你怎的不能等啊,老太太醒來總是又要念叨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