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武辰覺得,哪怕是再怎麼弱小的生靈,也都能演繹出氣吞山河的壯烈。哪怕隻是凡人的軍隊,也一樣可以產生讓修行者也感到靈魂震顫的力量,這是一種來自生命的震撼。武辰不知道的是,從這一天,從他開始明悟了這些的這一刻起,他已經開始產生了對生命的敬畏,對世間一切生命的敬畏。
雖然此刻的他,還不知道,這就是對生命的敬畏,是因為心靈的震顫而產生的對生命的敬畏。
世間萬物有靈,故萬物皆可成道,這句話,寫在武家典藏閣的門口,武辰曾多次看見,但他始終覺得這句話並不怎麼正確。因為在他自小從家族中學到的某些觀念中,仿佛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就應該以漠視的眼光去注視這這世間的眾生,因為他們是修行者,而修行者就應該像看待螻蟻那樣去看待這世間的眾生。
但是,自這一天開始,在武辰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他以後看待這世界的眼光,開始變了。
從操練場回到軍帳後,武辰開始猶豫了整整了一個下午。原本在他的計劃裏,是準備待傷勢痊愈後,就立即離開這裏,去尋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努力提升自己的修為。可是在經曆了今天的事情後,武辰的腦海中突然產生了一個讓他覺得很是荒謬的想法,貌似留在這裏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啊!如今,在這裏,無論是木堅那仿若慈父般的態度,還是這群疆場男兒的熱血情懷,都漸漸開始動搖著他那原本堅決離去的決心。因為他突然發現,這裏的一切,竟然都挺值得讓人留戀的。
年輕人自有年輕人的銳氣,思考了半天而得失難定時,武辰突然決定先留下來看看。“心若沒有安歇的地方,到哪裏都是流浪。對於自己這麼一個有家不能回的人來說,在哪裏曆練不是曆練呢?”武辰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他覺得,自己有些想家了。
當天下午,將近傍晚時分,就在大軍的操練即將結束的時候,遠處的官道上,數十騎駿馬疾馳而來。與此同時,前方崗哨回報,朝廷來了禦令。的確,是朝廷來了諭令,木堅看著手上的諭令,眉頭緊鎖。諭令上寫得清清楚楚,要求木堅立即率軍前往西境邊關。因為,易安國已經開始增兵了。
當天傍晚,木堅又一次來到了武辰的住所。這一次,他並不是空手而來,而是手裏牽著一匹渾身雪白的駿馬,馬背上駝著一個很大的行囊。
木堅的神色顯得很是疲憊,武辰知道,木堅最近幾天都在分析易安軍的動向和企圖,從而對戰局做出相應的調整。十幾年的時間過去,他早已不再是那個家破人亡而被逼投軍的狼狽之人,對於如今身為雲虎騎大將軍的他來說,未雨綢繆,早就已成了家常便飯。
這一次,木堅沒有像往常那樣匆匆離去,他跟武辰談了很久,也談了很多。他說了自己的過去,講了自己這些年來的經曆,也講了自己所遭遇的不幸以及自己兒子失蹤的事。說到最後,他叫人拿來兩罐酒,接給武辰一罐後,他也抱起一罐,邊飲邊說,仿佛要在這一次,將他這一生所有藏在心底的話,都全部傾倒出來。
武辰靜靜地聽著,聽著他曾經的幸福美滿,也聽著他所遭遇的種種不幸,聽著他對兒子的掛念,也聽著他對命運的抗爭。武辰從來都沒有想到,這麼一個看起來有些神經大條的大將軍,也會有這麼多,這麼淒美的故事。說到最後,木堅的眼淚緩緩流了下來,滴進了酒罐裏,被他連著酒,一同喝了下去。武辰心想,也許這參雜著淚水酒,也許會有一另種常人無法體會的苦澀的味道吧。
看著此刻的木堅,武辰想起了父親曾經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作為一個男人,你必須要學會堅強,有淚,也隻能流在心裏,然後再笑著去麵對新的一天。”
是啊,生活從來都不曾輕易的饒過誰,沒有誰可以真正做到平平淡淡的一生,就像木堅曾經追求的那種簡簡單單的生活,卻又何曾想到,命運總會在人最意想不到的時候跟自己開個玩笑。而木堅,這也算是一個有淚隻往心裏流的鐵骨男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