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儇一身素淨地下了謝府馬車,和同樣素服的蓁蓁慢慢往西邊的側門處去,今兒來上香的人不多,她眼力極好,望著大老遠的王府車駕穩穩地行進,停在她麵前三尺處。
她端詳著從馬車上下來的林氏。渾身上下俱是大病初愈的樣兒,臉上略有幾分血色,精神氣兒確實不差,衣衫發髻都很齊整,是她一貫的打扮,整個人裹在一件銀狐毛的紋梅大氅裏,正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謝儇趕忙行禮:“林妃好。”
林七許聽得眉毛揚起來,這是她第一次這般稱呼她。
“多日不見,你也越來越客氣了。”
“是我以前不知禮數。那日城樓上,多虧了你。”便是現在想起,謝儇照樣後怕的很,即便有林其琛的關係,可她對林氏,向來沒什麼好臉色。
也虧得她肯這樣幫自己。
“沒什麼。你看著倒是還好。”林七許上上下下看了她一會兒,除了那通身的素氣,其他的都還不錯,眉宇間的陰鬱之氣也慢慢劃開了。
“我也沒什麼不好的,你放心。上次來王府,我特意去瞧了舒窈,許久不見她了。她這繡功若是進門倒是比兩位奶奶都強,比我也好。”謝儇趕緊岔開了這好不好的話題,起了下個月就要過門的準二嫂。
林七許悠悠接了句:“比我也強呢。”
謝儇一邊聽一邊笑:“我倒是還盼著,能迎進一位有進士弟弟的嫂子呢。”日子就選在春闈之後,若是能雙喜臨門就好了,不管是自家的還是親家的。
“這是多少讀書人的夢想。他倆,還差了些火候,我都不敢想。”林七許緩緩拾級而上。
法雲寺的春景已拉開序幕,粉紅粉白的早櫻綴在枝葉裏,旁邊還有兩株粗大的玉蘭樹,枝丫上的花苞沉甸甸的,有別樣的含羞之美,再差一場綿綿春雨就盡開了。
正殿內有一排排的僧人在念經作法,寶相莊嚴,安靜肅穆。林七許和謝儇在這方麵都不如王妃虔誠,不過點了個卯上了柱香,便輕巧地往後方走出。
“哎呀,真落了雨。”謝儇伸手探了探,吩咐蓁蓁去取傘。話畢,隻見右邊林子處的石亭中站著個熟悉的人影,即便看不真切,卻有淚意湧了上來。
林七許輕輕歎道:“其琛很想見你一麵。”
謝儇強忍著淚意,無知無覺地,仿佛全然憑著本能往亭子走去。春雨霏霏,最能勾起一腔情意,初逢時秋楓葉正紅,再見時春物是人非。
“燕竹,你且留在這裏。”等謝儇的丫鬟轉回來。
法雲寺後山最清靜不過,林七許攏上帽簷,沿著石板路,一點點往上走。這樣的春,生機無限,她該多走走多動動,不能由著自己的命流失在這草長鶯飛的日子裏。
直到燕竹看不見她的身影,她方才停下腳步,往林間看去。
“你隨了我一路,所求為何?”
來人看著是長隨打扮,這才緩緩轉身,向她穩步走來。迎著綿綿細雨,林七許微微眯起眼看清了他的容貌,不免大驚失色。
怎地是……輔國公謝秉文。
“國公爺安好。”她依舊微微曲膝。
謝秉文隻靜靜注視著她,看她一如往昔禮數周全,看她從鬢發到裙擺都安分守己,看她神態看她儀態皆安之若素。
“你身子可都大好了?”話裏透著股難言的關切和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