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上。
這兩年不管怎麼算,林言軒都過得不算好,即便有新生的兒子,可到底左看右看,哪裏比得上資卓絕、手把手教出來的其琛呢。
他換下一身官服,自己給自己斟了杯茶。想起這倆月發生的事,隨國公府還是他奉旨去抄拿的,這幾家公侯府邸都是枝大根深,眼見著一家敗落一家灰飛煙滅一家滿門抄斬。
茶喝進嘴中是涼的,林言軒無力地將茶杯往地下一扔。
如今他這府裏,確實是處處不像話,沒一處是有規矩的。
直到門房的廝又喊又跑地進來回話,氣喘地像是死了人,林言軒心頭一陣膩煩,皺眉道:“什麼事這樣慌張!”
“是輔國公,是謝大人登門要見老爺您。”門房話的極快。
林言軒一愣過後便掀起長衫,一路跑出去。大門外的石獅子邊,停著輛所有官員都認識的大車,他略整了整衣裳,方彎腰道:“見過國公爺。”
“上來話。”謝秉文沒來得及回去換回自己的衣裳,這處是鬧市區,車水馬龍的,下車被人瞧見不妥當。
林言軒稍一猶豫便也利落登車,不等他對謝秉文的打扮感到詫異,隻聽他問:“林側妃生在何年何月?”
這樣直白的當頭一問,倒讓林言軒原先七上八下的心平靜了許多。
林言軒神色漸漸緩和:“是武鄉侯爺?”
謝秉文沒有話。
“果然,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林言軒很有些感慨,“薑氏生下這一對女孩子時,我差人來過京城,來過輔國公府。來也巧,那名管事到京城時,當時的國公府世子夫人剛坐穩了胎。您在那樁事後的半年內就完了婚,娶了妻。”
“那位管事不算很機靈,可他沒敢大大方方地登門拜見。老國公爺未雨綢繆的很,他見了管事打發他回了江淮,也許諾我這樣那樣,這一雙孩子我隻能接著養下去。我曾寫信給過你,你置若未聞,武鄉侯你是忘了,我竟有些羨慕這想忘就能忘的性子。”
謝秉文自然聽得出他話裏話外的各種意思,他沉默極了,一時間不出一個字。
“我有時候想想,我真是自作自受,非要和你倆這貴人作朋友,引知己。最後收尾收攤的是我,替人養孩子的也是我,她可真像你,從心性到手段,還拐走了我的兒子。”
林言軒得痛快又利落,他是真的愛過其琛的,那是他的驕傲,是他唯一的親生骨肉啊。
“你不該這樣對那個無辜的女孩。”謝秉文麵無表情地。
林言軒哈地笑了一聲:“論起來,你是她倆的親爹。可禮法上世俗上所有人眼中心裏,我才是父。”
他看著很多年前一同會文、一起談笑風生的舊友,萬千滋味湧在心間,那時也不是沒有心軟過,也想過好好教養那兩個孩子。然而,老輔國公這樣防備著他,甚至連他苦心謀求來的出路都被無情堵死,他想過很多回魚死網破,但終究一點點地被他等到了出路,老輔國公終究也死了。
本以為一切都可以被好好掩埋,就隨著薑氏的死,隨著老輔國公的死,永遠埋藏下去。
“你有很多機會可以好好和我的。”謝秉文的聲音裏有幾分鮮明的悲傷,他子息不算薄弱,但也不興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