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群殺的,都不得好死——”婦人殺豬般地吼叫,傳得近乎整個後院都能聽見。林七許透過縫兒瞧著,是廚房的孫大娘,性子潑辣強幹,雖不好相處,但平日還會給她幾分薄麵。
身邊有幾個壯漢,也有兩名婦人。
其中一人臉色鐵青,竟是趙氏身邊最得用的薛嬤嬤。
怪不得,這兩都是方嬤嬤在身邊。看薛嬤嬤絲淩亂,衣冠不整的狼狽樣,神態也十分疲倦,顯然是強撐的。
反觀孫大娘,論外表,比薛嬤嬤狼狽不止一分。但氣勢凶猛,身材壯闊,嗓門吼得整個林府都能聽見,關鍵是,精神頭足。
“孫采萍,聘禮我又補了一份,你兒子我也作保,以後肯定是少爺身邊的廝。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薛嬤嬤見孫大娘被製住,嘴巴裏塞了麻布,又是惱火,又是疲倦。
孫大娘嗚嗚個不停,手腳亂抓。
薛嬤嬤使了個眼色,便有人拿掉了孫大娘嘴裏的那塊破布,孫大娘又鬼哭狼嚎起來:“別人怕你薛芳春,我可是不怕的!你兒子是個閹貨,竟還想娶我女兒,我女兒嫁過去不就是守活寡……我心腸爛了才嫁女兒!”
孫大娘的男人是外院得用的管事,跟著老爺出門辦差去了。僅管薛嬤嬤是夫人身邊的第一把手,可孫采萍半分不懼她,自個兒的寶貝女兒哪能這樣被人糟蹋。
原先想好聲好氣,兩家私下悄悄地退了婚,不想薛芳春竟能做出這種事來,要不是她眼明手快,關心閨女,閨女怕要被搶走了。
想通了這節,孫大娘瞅著滿臉青白,眼裏能噴出火的薛嬤嬤,皮笑肉不笑地拍拍身上的灰塵:“你便鬧吧,鬧大了你兒子是閹貨的事就滿城飛了,趕緊趁著空擋挑一個沒娘家,老實本分的姑娘,否則你兒子可就廢了。”
從林七許的視角來看,孫大娘嚎出了那詞“閹貨”後,周邊圍觀的仆從看薛嬤嬤的眼神都變了,不少人都在竊竊私語,那種憐憫,同情又幸災樂禍的目光幾乎將薛嬤嬤活活逼瘋,那張臉從血色不足的蒼白變到慘無血色的青白,現在整張臉已漲成了豬肝色,。
“孫采萍,你別……給臉不要臉……”後麵那五個字是林七許猜的。
薛嬤嬤咬牙切齒地憤怒,上下牙床都咯咯地在抖,幾乎是從牙縫間擠出來的字眼。林七許看到現在,對這兩位的撕扯較勁沒有別的興趣。總之,二人皆有倚仗,到最後,怕也是同孫大娘的一樣,緊著討一個膽怕事,沒有去處的媳婦。
避開這處是非地,春深閣一如既往地寧靜舒適,央央尋了個丫鬟摘了滿滿三碗金桂,瞧見七許孤身一人回來,不由得連忙迎上來。
“姐,這是怎麼了?”央央僅管年幼活潑,但也伶俐聰明。能在七許身邊做事的丫鬟,眼色得一等一的出挑,否則早被趙氏生吞活剝了。
林七許望見央央的神色飽含擔憂,不免笑著安撫道:“不過些沒影的事兒。和鈴我差她做別的事去了。”
央央心知主子有事不願同她,便也撇了撇嘴,慢慢道:“姐吩咐央央摘的桂花,我和月都挑揀好了。”
幾上放著三個白瓷碗,盛著金燦燦的桂花,清香四溢。
弟弟被罰跪祠堂後,休養了半有餘,便馬不停蹄地趕回學堂了。林七許捧著碗,隻要一想起趙氏,便滿心的嫌惡與怨憤,不由得想起趙氏院子裏繁花滿枝的金銀雙桂,金貴深黃若金,銀桂潔白如玉,可惜再好再美的景致芬香,染上了趙氏同陳氏的味道,林七許慢慢冷下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