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苦果(1 / 2)

園子極大極精致,又被知府等人有心巴結地布置搗騰,那格調那品位,望著對麵牆麵一副水墨織就的萬裏河山圖,及多寶閣上錯落有致的名貴玉器,林七許靜靜坐在榻邊,終於露出一抹不能稱之為笑意的弧度。

秦嬤嬤知曉她的身份後,倒不敢再暗地裏作踐她,隻是那眼神裏的鄙夷勁兒,仿佛看著這世上最肮髒的玩意,領她到了此處繡房,將門猛地一合,再無後話。

她揉著酸痛不已的腰部,半分羞澀之意也無。

攝政王的臉色這般難看,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在那撥人沒有進來之前,聞得她是林言軒之女,神情就已冷下來了。

到底林七許困於閨閣之內,外界的形勢不大了解。

皇帝明年或許便要親政,攝政王此時的一舉一動都被有心人收在眼中。此番下江南,可不是欣賞祖國大好河山,閱盡兩淮絕色美女的事兒,是奉旨出差,隨行的官員裏除了他這一派還有監督他的官員,地方的監察禦史亦跟隨在側。

若林七許是個好打的婢女,那也沒事。

偏巧林七許是個官宦人家的千金,父親居然還是林言軒。

林言軒是什麼人?是江淮四大家之林氏當家,翰林出身,混跡過禦史台,現任兩淮鹽道。撇開兩淮的權貴不談,這林言軒,當屬世家裏頭的第一人。

睡一個名門千金,影響已然惡劣。還會被附上結黨營私的罪名。

若是私下解決,其實也還好。回京以後,不必大張旗鼓,悄悄地一頂轎抬進王府,雖也於聲名不佳,但畢竟納個妃子,以他地位,先斬後奏,沒什麼了不得。

可居然,被那樣多的人當場撞見。攝政王便是有心想遮擋,想辯駁,也無可奈何,反而會落得下乘,成為話柄。最可笑的是,林言軒居然是領頭人。

攝政王坐在書案後,光線透過輕薄的寒煙紗窗,交錯成一片晦暗不明的陰影,林言軒早已跪下,腦袋將將埋到胸口,心下百千念頭轉過,卻又被一一否決。

這事情,太過打臉。

林言軒曉得,此時此刻,什麼都是枉然。

他隻重重地磕了個頭:“王爺,今日之事,臣無話可。隻是園子門禁森嚴,林府亦非門戶,必是有人從中作梗,意欲敗壞王爺名聲,臣別的不求,還望王爺給臣下三時間,定有一番交待。”

上位者最講究氣度二字,攝政王此時早已心境平穩,恢複以往的雍容淡雅。

他修長的指節不輕不重地敲著紫檀木的案麵,良久才道:“明年,兩淮鹽道的預備人選,林卿遞上去了嗎?”

林言軒心涼涼地,五髒六腑像是浸透在一盆鹽水裏,抽搐地抖。

他隻哆嗦了一會,便低沉回稟道:“回王爺,臣還在斟酌中。”鹽道事關民生,油水肥厚,向來是江淮與京都打破腦袋爭的要緊位子。

可惜,原先千方百計同吏部牽好的線,竟是……好端端地毀了。左彥清為吏部尚書左步廷之子,同進士出身,頗有才幹,盯上這肥差很久了。林言軒撈了兩任的好處,自然琢磨著怎麼跟吏部打好交道,好風光地回到京城,子腳下任職當差。

左步廷據他所知,可不是攝政王派係的人,反而同內閣輔政大臣之一的孫大學士走得極近,兩家還結了秦晉之好。林言軒出這句話,心肝就鑽心地疼,僅管他前些年唯攝政王馬是瞻,但隨著皇帝平安長大,他自不會壓下一切跟著攝政王,指不定王爺哪就被皇帝一道聖旨,抄家查封,永生圈禁。

可攝政王這樣一插手,等於是將他徹底拉到了一塊。順帶著得罪了孫大學士,得罪了吏部尚書,林言軒怎能歡喜?

攝政王一直沒見他上折子,便知他在權衡,慢慢道:“高將軍府的大公子在工部曆練多年,很是穩妥。”他停了半晌,又道:“渭郡王早年曾任江南道布政使,對兩淮熟悉,他也是不錯的。”

林言軒一律應下。

“林卿。”攝政王的聲調低了幾分,眼神沉了沉。

林言軒剛站直的身子又哐當地跪倒:“王爺,女…女未曾婚配,若王爺不嫌棄,就讓她跟著王爺回京吧。臣絕無異議。”

最後五字卻是攝政王要的答案。他又盯了林言軒的後腦勺一會兒,才淡笑道:“林卿不必緊張。退下吧。”

林言軒咬咬牙,本想橫著脖子再添幾句,最好撈個妃子做做。書房裏淡雅的菊香一縷縷地漂浮,牽動起壓抑十數年的沉年往昔,最深處的隱恨被牽連起來,再一瞧攝政王那漆黑的眼眸,以及之前冰錐似的眼神,林言軒隻能咽下了話,顫顫巍巍地退出書房。

攝政王暗道,莫非那位林姐真不是林言軒安排的棋子,隻是看方才林言軒躊躇的麵色,顯然還是想為女兒爭上一爭的。這樣不清不白地進了府,若沒有個名分,日子並不好過,林言軒聽聞隻此一女,理應愛若珍寶,居然能這樣狠心。

他今日被人狠狠擺了一道,待得事成回京,若不將差事辦得利落妥帖,隻怕案頭彈劾他的折子得壘起來了。

攝政王招來隨行的大管事6雕,吩咐道:“好好肅清下園子,另外,打聽下,林府是個什麼情況。”一個閨閣女子,哪來的門路關係,仆人手下,要林言軒半分不知,攝政王是絕對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