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許輕歎口氣,不慌不忙地收好幾大張的紙,塞在錦墊與長榻的間隙,然後裝模作樣,心安理得地撿起一本烘幹的經書,慢慢於宮燈旁就讀,嗓音如流水般傾瀉而出,平淡而愜意。
她猜地半分不差。
攝政王今日下榻鏡春齋,近來其實他選擇不多。撇開懷胎艱難的王妃與即將臨盆的尤姬,吳姬不得他青眼,其餘更是默默,隻有韓庶妃,頗有舊日情麵與一雙兒女,攝政王自然多逗留了會,韓庶妃也抓緊時機,哄得攝政王將晚膳擺在了此處。
因用得頗飽,胃裏有些積食,攝政王就寢難免晚些。
誰知,真的是逼瘋了所有伺候王駕的侍從侍女,這殺的韓庶妃,竟不知怎地,在就寢前夕開罪了王爺。
攝政王甩下韓庶妃苦苦哀求的手,略一穿戴,便抬腳出了鏡春齋。
寒夜春雨蕭條,漆黑如墨。攝政王頗有不豫,正院歇著王妃,聽回稟的人喝了安胎藥睡得很好,尤姬處也不必提。他望著淋得狼狽的下人,正吩咐著回前院,眼角一滯,留心到竹林那處稍有燈光,在黑夜裏宛如璀璨明星。
“去沉香榭。”
眾人顧著些儀態,卻也狼狽不堪地躲進了沉寂如水,寬敞透亮的沉香榭,起碼在這刻,他們心中的平挪向了林姬。
李婆子那張老臉被煌煌燈火照映地有驚無喜,滿臉呆滯。
她第一個反應是,主子又哪裏開罪王爺了,莫非是上個月的流言蜚語,肆意毀謗?
6續出來的下人奴婢,各個誠惶誠恐,麵麵相覷。燕竹穿戴匆忙,大著膽子上前道:“奴婢給王爺請安。”又去看燕巧的神色,見她隻顧著抖落衣衫上的雨水,心裏惴惴不安。
攝政王瞅著這些麵色極差的奴婢,本就鬱結的心思,更是降到冰點。
行至外堂,一陣暖風迎麵而來,竟比旁處暖上許多。進門便傳來一陣陣清晰明朗的誦經聲,直灌進每個人的耳裏。
梵語清吟的經文,配著窗外淅瀝的雨聲,含著不知名的調子,清婉動人,誠心誠意,僅管聽不懂,起碼燕竹覷著攝政王的神色稍稍緩了緩。
燕竹賠笑道:“主子或許太過專心……”
攝政王搖頭,示意她不必,負手站於外堂,凝神地聽完了整篇梵文。
“王爺。”燕巧理完儀容,見聲音漸止,方上前詢問。
是否下榻此地?
攝政王淡淡點頭。
依稀一日,他去向母妃請安,林氏一如既往地低眉順眼,不言不語。榮太妃眼神閃動了一會兒,終究無話可。他隻記得,離去時經過一片齊人高的灌木叢,兩個宮女的閑言碎語。
“這林姬真是古怪,陪著太妃有有笑,哼起曲兒也有味道,偏生在王爺跟前像個樁子似的。”
“還能有什麼。王爺不喜歡她,起來,太妃是性子好,容得下這傷風敗俗的林姬。換做別的婆母,誰稀罕這種妾室。林姬要是識趣,自然知道不要再去招惹王爺。”
“還真是,上回去佛堂擦拭東西,我就聽見太妃與姑姑的話。是這林氏佛緣極好,又心誠樸素。太妃沉默了很久,才道……”那宮女特意壓低聲音,依舊瞞不過攝政王的耳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