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宣文帝趙翊回想著白天的種種,總覺得心神不寧。安王後來向他解釋追殺他的青衣人是逆賊同黨,冒王府之名為非作歹,還拿出了很多證據。這個疑問也打消了。按理說,既然一切都解釋得通,那麼,就不該懷疑王叔。可他現在卻極度地心神不寧,再也做不到像從前那樣對這個最關心自己的王叔完全信賴。
他晚飯也沒心思吃,現在見人送上夜宵,也隻煩躁地揮揮手。
“皇上,是我。”易容成仆從的姬月確定無人偷聽後,輕聲開口。
“你?”趙翊一怔,沒想到姬月會在此時以這種方式出現。
“是我。”姬月開門見山地道,“皇上,為防萬一,臣請皇上馬上回宮。”
一直心神不寧的趙翊正中下懷。“好。可是外頭……”要越過重重把守,不是易事。
“不要緊,隻要皇上和臣換一換。”姬月胸有成竹。
宣文帝看看她那身仆從裝扮,會意點頭。
向東的秋吟夢走了十來丈,看到一座格外高大典麗的閣樓。有衛隊很頻繁地在周邊巡邏。
或許是這裏?
足尖輕點,她借力從樹冠縱身飄至閣樓簷頂,透過縫隙,看到閣中點著燭燈,幾麵書架堆放滿滿,卻空無一人。
不在這裏。秋吟夢想著便要挪身。或許這裏是安王的書房……心念一動,她止步回轉,從窗戶落入閣中。
小心謹慎地在成堆的書冊中翻尋。這是安王書房,必定也是他處理事務的地方,或許可以找到他圖謀不軌的直接證據……
秋吟夢四下掃了一眼,發現中間那排書架上擱著一個綢布包。
她拿下來,感覺沉甸甸的。打開,竟是一個白玉雕製的盒子,質地細膩,晶瑩剔透。
不用猜也知道,這裏麵一定是什麼貴重之物,否則也不用鄭重地層層包裹,放在機密的書房。
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它打開。
出乎意料地,非常順利。沒有鎖,沒有機關,就這麼順理成章,自然而然。
價值連城的玉盒中隻有一方絲帕,平鋪在盒內,不見一絲褶皺。主人珍視之情可見一斑。
這是一條普通的絲帕,花紋淡雅,式樣簡單。唯一不同的,是上頭繡了幾個字。
想來那人並不精通繡工,字雖雋秀不俗,繡得卻有點生澀歪斜: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字裏行間,無限惆悵。
落款是:丙午三月初一。蘭若。
蘭若?正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一道細細的亮光劃過窗外,隨即聽見外麵有人議論:“咦?是流星?”
秋吟夢迅速將東西收起,原封不動地放回去。她知道姬月已經得手了。
轉過了一條街道,仆從裝扮的趙翊對秋吟夢低聲道:“姬月不久會自行脫身,讓我們在城郊等她。”
姬月給自己和宣文帝易了容,又對換了外衣,趙翊方順利出到院子,被等著接應的秋吟夢帶出王府。至於姬月自己,則打算故技重施,喚人進來換茶再將人弄暈,然後溜之大吉。
“皇上也對安王存有疑慮?”
趙翊不言,有一絲精芒掠過瞳眸。
“這樣走了,將來……”這等於攤明安王軟禁皇帝的事實。安王提高防備自不必說,一旦撕破君臣顏麵……
趙翊腳步不停。“朕自有說辭。”
秋吟夢也就不再多說,護送著他疾步向城郊而去。
走在巷道中的李姻華隻來得及看到轉角處兩條人影一閃而沒。
借著月光,在眼角餘光掃過其中一條人影時,她甚至不須定睛去看,感覺自發告訴了她那人是誰。
“小夢?”她步伐驀地一頓。
至於她身邊那個影子,也出奇地眼熟……
她瞟了眼不遠處燈火輝煌的安王府,又望向漆黑夜晚中染上薄薄月色的小巷轉角,,用高麗語吩咐一名侍衛:“跟著他們,隨時回報行蹤。不得傷害或驚動他們。”
侍衛微一點頭,像條魚一般悄無聲息地滑入黑暗中。
李姻華目送他消失,唇角掛上一貫從容的動人微笑,目不旁視地走向氣勢恢宏的安王府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