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7年3月31日,一艘輪船從福州起航,經香港駛往英國。船上有一群中國青年,是大清國派往英國的第一批官派留學生。其中有一位名叫嚴宗光,就是後來的嚴複。
這次遠洋造就了他,使他後來以自己的筆影響了中國。
不過,對於此時站立船頭的嚴宗光來說,英國將給予他什麼,他將從英國帶回什麼,一切尚屬未知。他所知道的,隻是他將到英國去學習海軍,回來後做一名水師將領。但後來的結果是他沒有想到的他所帶回的比他自己和派他去的人所預期的,多了許多。還有一點他更沒有想到:他回國後沒有成為海軍將領,而是以思想影響了一個時代。
子弟入局肆習,總以五年為限。於入局時,取具其父兄及本人甘結,限內不得告請長假,不得改習別業,以取專精。
藝局內宜揀派明幹正紳,常川住局稽察師徒勤惰,亦便剽學藝事以擴見聞。其委紳等應由總理船政大臣遴選給委。
各子弟學成後,準以水師員並摧用。唯學習監工、船主等事,非資性穎敏人不能。其有由文職、文生入局者,亦未便概保武職,應準照軍功人員例議獎。
各子弟之學成監造者、學成船主者,即令作監工、作船主,每月薪水照外國監工、船主辛工銀數發給,仍特加優摧,以獎異能。
對嚴複而言,這份章程的吸引力在於,上學不僅不要學費,而且衣食住全由官府供給,除此之外,每月還發給四兩銀子補貼家用。四兩銀子,在當時能養活八口之家。
但報考並不順利。當時規定考生需要有人擔保。嚴複的叔父嚴厚甫是個舉人,有很好的資格和聲望。嚴複母子自然要請他作保。
老爺卻對新學堂沒有好感,因而不支持侄子報考,當即回絕了嚴複母子的請求。無奈之下,嚴複母子盜用叔父的名義私自填寫了保單。叔父知道之後,曾經大發其火,嚴厲教訓嚴複,在嚴複母子的苦苦哀求之下,才無奈作罷,使嚴複得以報考。
然而,嚴複的考試是順利的。試題是《大孝終身慕父母論》。嚴複父親去世不久,家中隻有母親含辛茹苦支撐門戶。麵對試題,嚴複思之動情,百感交集,文章寫得情文並茂,作為主考的福州船政大臣沈葆楨當時也剛剛失去了母親,閱讀嚴複的文章,一下子就被深深打動了。於是,在全部考生中,嚴複名列第一。
福州船政學堂第一次招生隻錄取了幾十名學生,後來又從香港補招了鄧世昌、林國祥等人,前後兩學堂相加,總計隻有105人。這些學生在學習期間病去6人,又有60多人陸續退學,到1873年,隻剩39名,而最後完成學業的,隻有14人。他們成為後來北洋水師的棟梁。以下是駕駛專業第一屆33名學生的名單:
羅豐祿何心川蔣超英劉步蟾葉伯鎏方伯謙林同書鄭文成林泰曾李達璋嚴宗光沈有恒邱寶仁陳毓淞林永升葉祖珪陳錦榮黃煊李和梁梓芳卓關略
隻要稍微有一點中國近代史知識,就能從中發現一些北洋海軍名將的名字,鄧世昌、林永升、方伯謙、劉步蟾……都死於那場海戰。明白這一點,也就不難明白那場戰爭對嚴複的思想和感情衝擊多麼大。
1867年初,學堂正式開學。課程設置以英國教育為藍本,設有英文、算術、幾何、代數、光學、聲學、熱學、電磁學、天文學、地質學、航海術等。同時,也要“讀經明理”。因為校舍尚未建成,學堂借了城南定光寺的空房作教室。古刹的暮鼓晨鍾裏,回蕩著的朗朗讀書聲,真是別有一番意味。嚴複晚年曾經深情地回憶過那種情景。
剛入學堂時,嚴複內心充滿無奈。但當時的嚴複不可能意識到,這裏將影響他的一生。因為正是在這裏,他才受到了廣泛的自然科學教育,得以學習英文,學習西方近代科學知識,為後來的出國留學創造了條件。
福州船政學堂的學習生活緊張而安寧。嚴複不必為自己的衣食操心,也不必為家庭操心,因為家中有學堂每月補貼的四兩白銀,衣食可以無憂。他的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優等,不論是月考還是大考,都能拿到獎金。資金力度不小,期史和期末考試,成績一等者可以得到賞銀十兩。嚴複把這些獎金也寄回家貼補家用,以減輕母親的重負,這事引起了沈葆楨的注意,因而對嚴複更加賞識。在船政學堂求學的日子,是嚴複非常愜意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