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公殷勤道:“閨女,這段路很平坦呢,可以撒開了跑。”無瑕喜孜孜,“好呀好呀,爹爹,讓閃電有多快跑多快!”開國公聽不得這一聲,揚起馬鞭呼喝了一聲,閃電撒開四蹄飛奔而去。
開國公當然也跟著跑了。
一陣風似的,父女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前方。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蘭夫人看著落荒而逃的開國公,暗暗咬牙。
蘭夫人正要和陸先生一起坐上轎子離開,卻聽得身後傳來悠揚的樂曲聲,有一柔媚的女子曼聲唱道:“愛他時似愛初生月,喜他時似喜看梅梢兒,想他時道幾首西江月,盼他時似盼辰鉤月。當初意兒別,今日相拋撇,要相逢似水底撈明月。”
曲音嫋嫋,說不盡的纏綿悱惻之意。
蘭夫人皺皺眉,有些歉意的對陸先生說道:“對不住,有辱清聽。”
陸先生是沒出閣的女孩兒家,人又是極為斯文端莊的,聽這樣的人唱這樣的曲子,實在不適宜。
陸先生笑,“這有什麼,孩子沒聽見便好。”
無瑕已經騎著她的閃電跑遠了,這飽含情意的曲子,小姑娘聽不到。
院中傳來的曲調由纏綿轉為激昂,唱曲的人聲音清亮悅耳,“青山相待,白雲相愛,夢不到紫羅袍共黃金帶。一茅齋,野花開。管甚誰家興廢誰成敗,陋巷簞瓢亦樂哉。貧,氣不改;達,氣不改。”
居然是宋方壺的《中呂·山坡羊·道情》,一片浩然之氣。
蘭夫人和陸先生聽的都是動容。
陸先生心中一動,“夫人,其實這園中女子雖令人生厭,想想卻也可憐。這些人,大約是亂世之中和家人失散的吧,也或許是家貧無計,被父母賣了。”
她們住在這深宅大院裏,除了用色相討好一個男人之外,看不到別的出路。可是,盡管在這樣的境地之中,也有人唱出誌向高潔的曲音。
蘭夫人沉吟,“這些人的來曆,我卻不知。”
旁邊一個長臉的管事婆子姓桑,熟悉府裏的情形,是負責帶路的,她趕忙陪著笑臉,“夫人,這院子名綺香院,裏麵住的姑娘都是別家送的,並不是國公爺花錢買的,或搶的。”
這婆子急著替開國公撇清,倒招得蘭夫人一笑。
這一笑之間,蘭夫人也已有了主意。
當天,蘭夫人便命管事婆子把綺香院所有姑娘的姓名、年庚、籍貫等整理了報上來。管事婆子不敢怠慢,連夜敲開綺香院的門,每個姑娘挨著查問。“這是要做什麼?要把我們再送人麼?”綺香院中人心浮動,人心惶惶。
第二天,綺香院的姑娘全被叫起來了,列好隊,被帶到了府裏的議事廳。
議事廳很大很寬闊,中間擺著六扇紫檀雕花落地大屏風,把整個議事廳分成了兩部分。
姑娘們全進來之後,被帶到了左邊。
“全叫來了麼?這是打算做什麼?”美人們大多很是心慌。
一位穿戴華貴的中年貴婦被幾十名侍女、婆子簇擁著走了進來,到上首坐下。她含笑往下麵看了看,“就這些了麼?”桑嬤嬤是被交代下來辦這件事的,盡管累的一晚沒累,眼圈都黑了,卻還是打起精神,滿臉陪笑,“回夫人的話,綺香院的姑娘們全在這兒了,一個不少。”
——這是要做什麼呀?美人們心裏更沒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