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懷之失聲叫道:“‘錦繡江山’……這是‘錦繡江山’!你是唐笑!”那紫衣人應聲讚道:“好眼力!”說著,將麵紗扯下露出本來麵目,隻見他相貌俊雅,眼神淩厲,尤其眉間一點紅痣煞是顯眼,正是唐門十年前傲世橫飛的一代天才弟子,唐笑!
冼孑眼見“天機奴”被封在地上動彈不得,心中大駭,叫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的功夫呢!功夫呢!”
隻聽那女子忽然笑道:“冼孑哥哥,我講一段往事給你聽聽,可好?”
冼孑茫然抬頭,望向馬車。隻聽那女子柔聲道:“前朝末年,蒙古人強弩之末,戰場之上難敵明教義軍鋒銳,便起了背後暗算義軍主帥之念。我神宮自歸附蒙古,百年來所做的便是行刺暗殺的勾當,當年聖旨一下,自然也推脫不得。起先,我們倒也殺了不少義軍將領,可後來入了朱元璋軍中之時,我們卻遇到了一個厲害無比的人物!”
張懷之聞言沉吟道:“太祖軍中?難道是他?”
那女子繼續道:“那人好強的手段!“阿薩辛教”為殺朱元璋,前後共出了五次‘木剌夷’,不但未能得手,竟也因為那人而全軍覆沒,無一生還!那人因煩惡“阿薩辛教”刺殺之舉貽誤軍機,索性向朱元璋進言,大軍駐紮原地嚴加防守。而自己則帶了一個精通醫道的摯友,潛入神宮,直搗黃龍!”
那女子語氣忽然變得驚惶:“那一年我才十一歲,卻永遠忘不了那人衝進神宮的樣子!他不是人……是魔鬼!他就那麼負著雙手,一步一步地從宮門緩緩走入,也不見他如何動作,神宮衛士隻要衝到他身前三丈,身子便被無形劍氣斬斷!連平日裏所向披靡的‘木剌夷’也不行,隻要他輕輕地揮一揮手,便被劍氣絞成肉泥……那一日,與其說神宮被他以一己之力掀翻,還不如說是被神宮眾人的鮮血生生泡塌的!”
話音一落,場中一時沉寂,隻聽那些江湖中人彼此探尋道:““阿薩辛教”不是敗在明教手中麼?怎麼還有這一段秘聞?這人獨挑魔宮,究竟何人?”
那女子沉默了片刻,忽然歎了口氣,繼續道:“那一日,我神宮精銳盡喪!那人領了自己那精通醫道的摯友尋遍了神宮上下,終於尋到了‘牽機蠱母’,他那摯友也當真厲害,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將‘蠱母’毀去!沒了‘蠱母’駕馭,‘木剌夷’元氣大傷,再無能力執行暗殺行刺的任務!後來明教趁虛而入,使我神宮幾乎覆滅……冼孑哥哥,你可知道那兩個人是誰麼?”
冼孑心知那女子絕不會無緣無故牽出這一段往事來,便一直留神傾聽,這時聽她問詢,答道:“當年能有如此神通之人,除了那位‘布衣之身,貴比王侯’的傳奇人物,還能有誰!至於他的那位朋友……莫非是神醫趙飛?”隻聽那女子拍手讚道:“對!就是他們!冼孑哥哥,你當真不愧是天機樓的樓主!那一日,宮主娘娘為了留住神宮的香火,便將宮主的信物傳給了我和姐姐,自己則去攔住那人,以生命為代價拚死相搏,這才爭取到了片刻時光,使得我們能從那煉獄之中逃了出來!”
那女子說到這裏停了片刻,又道:“冼孑哥哥,你可知為何“阿薩辛教”在中原武林的各門各派都大肆清洗過,卻惟獨不動你們天機樓麼?”冼孑一聽此言心中一震,隻覺仿佛已陷入一場陰謀,偏偏瞧不出任何端倪,手心不由冒出絲絲冷汗。
那女子自顧自冷笑道:“那時節我尚年幼,哪裏能弄得清這些事情?宮主娘娘與我姐妹分別時候,曾交付我們一個錦囊,囑咐我們姐妹到了十八歲之後再打開,裏麵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我們不敢不聽宮主娘娘的話,就將那錦囊貼身收著,與神宮的老幼逃到了雁門山中的秘洞之中避世隱居,這一躲……便是七年時光!”
那女子語氣忽然轉為興奮,顫著聲音道:“終於,我和姐姐長到了十八歲。有一天,我們將宮主娘娘給我們的錦囊打開!哈……原來“阿薩辛教”的祖先們早就料到,蒙古人殺伐太重,江山不穩,一朝傾覆也是早晚之事!所以數十年前便擬好了計策,倘若有一日神宮為元廷牽連而覆滅,後人應如何報仇!”
那女子話鋒一轉,道:“冼孑哥哥,你可知道二十四年前你在雁門關遇到的那一夥兒江湖客究竟是什麼身份?”冼孑聞言一愣,當年那些江湖客的確有些神秘,以他天機樓弟子的見識,竟一個也不認識,且那些人武功極雜,根本瞧不出師承何派,所以他一直隻當那些人是些不入流的角色,從未放在心上。這時那女子忽然提起,冼孑不由心生寒意。
那女子似看透了冼孑的心思,嘻嘻笑道:“我們在雁門山中藏了七年,無人問津!尋常的江湖宵小如何能知道我們的藏身之處?”冼孑駭然驚道:“那些人……那些人是……”那女子笑道:“不錯!他們本身便是我神宮之人,隻為引你入彀,這才合演了一出‘苦肉計’的戲碼!”話音一落,冼孑雙腿一軟,頹然坐倒。
那女子緩緩說道:“神宮先祖見天機樓網羅天下機要,各門各派都與之相交甚密,這才留下你們以為後用。當年“阿薩辛教”一敗塗地,教眾凋零,已無往日可以隨便在武林中擄掠青年男子炮製‘木剌夷’的實力,所以,若想重新以‘木剌夷’複仇,隻能依靠謀略,借他人之手代為散蠱。”
冼孑苦笑道:“而所謂的‘他人之手’,首選自然便是天機樓了!”那女子笑道:“哥哥英明!先祖擬好的計策便是將蠱毒秘方先傳授天機樓,而後再尋個借口與天機樓結下仇怨,待回複元氣之時,借機與天機樓開戰!‘木剌夷’威名遠揚,天機樓若要抗擊‘木剌夷’,必定會迫不得已將蠱毒在江湖中散出,屆時大事可定!當年宮主娘娘早已算好了時機,我和姐姐十九歲那年,正好是天機樓弟子入世之期,所以才讓我們十八歲後再打開錦囊,一來心智成熟,能將計策鋪排得當。二來也有一年時間準備打點……這三來嘛,這三來我們也正好長成,要不然這‘美人計’難道要兩個黃毛丫頭去施展不成?”
“美人計?”冼孑茫然自語。那女子吃吃笑道:“對啊!怎麼?難道你到了今天還在認為姐姐對你是出自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