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牙道:“你可以閉嘴了。一會兒不能溜之大吉,也不能隨著自己開心就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要保護我,保護魘都。”
張瑜的臉上依舊掛著萬年不變的笑容,看不出是被我逼迫的,還是發自內心的:“是,聖尊。”
我顯出了火鳳凰尺寸最大的真身,飛到半空中,俯視著被黑色霧霾籠罩著的魘都。魔族的土地上,養育了我三萬年的族人,他們供奉著我,將我捧得像天上的太陽一樣,如此信仰我,在這樣的時刻我怎麼會舍棄我的族人呢。
鳳凰散盡自己的羽毛和龍剝了鱗都是一樣的痛楚。我在天際低低的悲鳴著,盤旋在魘都的上空,散盡了一身的羽毛。
一時間,漫天都飛舞美麗朱紅色的火羽,美得如夢似幻,我長發也漸漸地落盡了。無論是誰,隻要想活下去,就總是要舍去一些東西的。然而,舍去的東西絕對不可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那必須是自己最珍視的東西,如今這般隻是個開始。
落了毛的鳳凰都是比較羞於見人的,在自己徹底禿掉之前,我化出了人形,我一頭漂亮的長發已經變成了清爽的短發,法力耗盡,我無力的飄墜落到了地上。
九霄之外傳來一聲疾呼:“靈樞!”
我覺得像幻聽,但是聽到他再喚我,但是我渾身都疼的厲害,沒有力氣在回應他。
“靈樞,靈樞!不是讓你等我回了嗎!不是叫你不要傷害自己嗎!”
靈樞……我時常會忘記自己叫什麼名字,因為很少會被人喚起。我驀地發現,長這麼大,也就隻有華胥才叫過我的名字。我想,對於華胥來說,這個狀況也是一樣的吧,別人向來都隻稱呼他為殿下。正因為我們如此相像,所以才會彼此相惜。可惜,我們年齡相仿,地位相似,卻是注定的敵對的。
我感覺到他接住了我正在墜落的身體,將我抱在了懷裏。我疼得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嘴裏喃喃道:“疼,好疼……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讓我不要那麼疼……”
“疼,好疼……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讓我不要那麼疼……”
耳邊響起了他的聲音:“乖,好好睡一覺,做個夢,醒來就不疼了……”
他那個清涼的聲音似乎帶有魔力一般,讓我周身火辣辣的疼痛瞬間消失了,我抬起迷蒙的雙眼,想要看清他的臉,卻怎麼也看不清,就如墜雲端一般就掉進了他做的一個夢境裏。
夢境的上空回蕩著他的聲音:“好好休息,我會守著你的。”
殿下最近對我是越來越不客氣了,連我的意見都不征求一下,就直接將我塞進了夢境裏。我夢見自己躺在一條小舟上,隨著天光雲影一起蕩漾著,我一頭長長的秀發飄散在水麵上,耳邊流水潺潺,我微微的眯著眼睛,半睡半醒。我一翻身換了個姿勢,一隻手搭到小舟外,讓流水劃過指尖,這湖水……好溫柔……
溫柔?我的心裏忽然狠狠的痛了一下,原來這就是溫柔嗎,為什麼感覺這麼熟悉。讓我知道隻要和這個人在一起,就絕對不會受到傷害,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安心感。鋪天蓋地的溫柔,毫不虛偽。
我深吸一口氣,重重的閉上眼,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已經知道什麼是溫柔了。我能感覺到,正在不斷的有人走進我的心裏。他們總將成為我要守護的東西,也會成為我的弱點。
我驀地睜開眼睛,眼角有些微微濕潤的淚澤。我下意識看了看床褥邊上,還有微微凹陷下去的痕跡,指尖撫過還能感覺到他剛剛還坐在那裏的溫度。
定睛一看,已經是深夜,鳳凰神殿裏空無一人,隻有一隻相思雀立在我的床頭。
我忍著周身的疼痛,赤著足奔出鳳凰神殿,一直跑到憑欄處。毒霧已經被神農鼎淨化了,魘都沒有了蛇毒的魔障。但是看著漫天燃燒著的火羽,流火飛舞,俯視著被炸得破破爛爛的魘都,月光下照耀著的到處一片廢墟的。唔,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些,至少沒有被炸得更爛。
就好像是差一點點就是去什麼很重要的東西,有種失而複得心大慟。
我是情不自禁的鼻子一酸:“相思,我這麼做是對的吧,隻是沒有了頭發而已,至少保住了魘都。”
相思雀緊緊的跟隨著我,停在我的肩頭上乖巧的啄食著我的淚水,難過的說:“主人,以後一萬年內,您都現不出火鳳凰的真身了。張瑜魔王大人告訴相思,說掉光了毛的聖尊如果現了真身得話,那麼您就會變得如同一隻白切雞一樣脆弱,他如果在場的話一定要在您的旁邊擺上了一碟醬油。”
我的小心肝受不了這句話的刺激,一陣一陣的發緊。張瑜啊張瑜,我一定要將你的嘴巴用針線縫好然後繡上一朵花,不然遲早有一天會我因為你的毒舌而英年早逝。
一陣夜風拂過,我的臉一片冰涼,我摸著滿臉的淚痕,有些恐慌:“我又流淚了……本尊怎麼會流淚,怎麼會‘又’流淚了,我難道曾經流淚過嗎?我記得我受涅槃天火焚心之痛,都不曾哭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