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他有些遲疑,直到他跟到她身後,才確信了眼前的人。
“姐!”他大喊。
婦人聽到了他的呼喚,回頭一看,發現是個虎頭虎腦的少年。
“你是,浩源?”她認了出來,把懷裏的孩子交給身邊的仆人,一把把浩源抱了過來。
“離家那麼多年,弟弟你都那樣高大了。”她不斷摸著浩源的頭,眼淚流在衣服上。
“姐姐有了娃仔了!”浩源注意到繈褓中的娃娃。
“是啊。”阿蘭把寶寶抱過來,浩源用手逗著他。
“姐姐快走,阿爸阿媽在家等著呢。”浩源跑在前麵,引著路。
阿蘭在後麵慢慢跟著,最後是轎子和幾個仆人。
阿順看著眾人離去的背影,心中有些悵惘。浩源家裏有那麼多兄弟姐妹,熱鬧極了,自己卻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
張育德似乎看穿了阿順的想法,他把大手搭在阿順肩上,淡淡地說:“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命,各家有各家的喜,各戶也有各戶的憂。”
阿順回頭對著師父一笑,表示自己並不如何難過。
師徒二人沿著路走回了村子。越接近,便越是熱鬧非凡,像是每個人都沉浸在了無盡歡喜之中。
阿蘭見了爹娘,不禁抱頭痛哭。上回探親已是六年前的事了。她十歲便到了萬涯州,在深山的一戶僚族裏做童媳。那寨子深遠異常,往來甚是不便。甚至村子裏幾乎所有日常物件都是自己生產,極少與外界交流。
阿農抱著外孫女,興奮不已。那是韋家血脈的第三代,她終於做了外婆。她不知該如何表示自己的欣喜,從房中拿出一個銀耳環,塞到繈褓裏。
“女娃我也喜歡。以後戴著外婆的耳環出嫁去。”阿農開心極了。
存福則與女兒敘著家常,問了生活上的瑣事,又詢問那僚寨裏的時事。如今阿蘭的夫婿已經成了寨子裏的族長,年輕有為,深得眾人信服。
中午的午飯是米粉。院子裏熬煮了幾大鍋鹵水,眾人舀起一勺,澆到米粉上,津津有味吃了起來。
午飯後不久就要開始迎新娘了。阿嬋陪著鳳蓮梳洗打扮,把她裝扮得像是天仙一般,然後蓋上蓋頭,坐在房中等待。她想了想,脫下鳳蓮腳下的鞋,分別藏了起來。
“這是要做什麼?”鳳蓮問。
“得讓他們沒那麼容易娶親。”阿嬋笑了。
忽然,牛角聲與鼓聲大作,門外忽然嘈雜了起來。
到了接親的時刻了。隻見智先穿戴整齊,歡樂異常。房子裏先是擠進幾個僚族的姑娘,把房門死死關了,又坐在鳳蓮床上,唱起來僚歌。“哥嫂姻緣天作合,
似那鴛鴦成雙對。
芝麻開花節節高,
蓮花結籽成雙對。”
“乎喲!阿姐快點把門打開喲!”智先跟著幾個漢子,熙熙攘攘地擠在門前。不斷有人從門縫裏觀察著屋內的景象。
浩源和阿順站在大門前,拍著手喜氣洋洋地觀賞著這難得的景象。智先樂嗬嗬地,回應著門裏女人的刁難。
“要見阿姐不難,你要用四種話喊一句話三遍。‘阿哥阿姐成雙對,情義恩愛永不渝’。”房裏傳來喊聲。
“那不難!”智先想了想。他本就會說僚語和漢話,各喊了三遍之後,卻有些停滯了。
“看來阿哥不是真心想娶我們阿姐的,不不不,不開門。門裏傳出大笑聲。”
“我來教你官話吧。”阿順走上前,在智先耳邊說了一遍。
“阿哥阿姐成雙對,情義恩愛永不渝。”智先學著阿順的腔調,用官話說了三遍,感覺逗極了。
“還有呢,還有一種呢!”門內依舊不饒。
智先尷尬地笑著,他實在是不知該說哪種語言了。
“阿姐幫幫我好不好?教我說交趾話啊!”智先對著門裏大喊。他窘迫的樣子引得眾人大笑。身旁的浩源和阿順也跟著笑了。
“阿哥阿姐成雙對,情義恩愛永不渝!”門裏突然傳來一句交趾話。
“啊呀!阿姐急了,想見阿哥了!”門裏的姑娘們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