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眾兵丁因為首腦被製,便也未加阻攔。
淩府分布極廣,來人走了盞茶工夫才算到了花廳,眾兵丁分開一條道路,隻見一人當先而行,麵相清矍,眼有細紋,正是城守賈文憲。
賈文憲身後跟著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不停在他耳邊說著小話。
二人身後護著些精悍府役,看人數有二十多人。
賈文憲未進花廳,便見王衝和躺在一名兵丁懷裏,嘴裏兀自冒著血沫,不禁眉頭一皺。
他身旁的一個府役知他心意,走上兩步察看,在王衝和胸前輕輕按了按,嘴裏道:“王教頭斷了三根肋骨,髒器也有移位,似是受了極重的掌力,隻怕……”
賈文憲眼蘊怒意,道:“隻怕什麼?”
那府役道:“隻怕性命難保。”
賈文憲臉色陰鷙,眼望廳裏,道:“誰打的?”
聶沉抬頭昂首:“是我。”
賈文憲笑道:“英雄出在年少,有誌不在年高,這句話果然不錯,好,好,好!”
一連三個“好”字,便似是在誇讚聶沉一般,淩府眾武師卻知道他素有笑麵虎之稱,當麵笑嘻嘻地叫人不防備,背後一轉頭就猛捅刀子,不禁暗暗為聶沉捏了把冷汗。
賈文憲邁步進廳,再一轉眼間,又見俞開能倒臥於地,一雙眼睛骨溜溜亂轉,不知鬧什麼玄虛,沉聲道:“俞守備,你這又是怎麼了?”
俞開能羞愧無地,腦袋直欲鑽到地底下去,哪還好意思答他?
賈文憲環顧廳中,道:“誰打的?”
聶沉仍是那兩個字:“是我。”
賈文憲一雙眼睛緩緩定在他臉上,似乎頗有幾分意外,道:“俞守備身有靈法,怎會栽在你的手裏?少年人,你叫什麼名字?”
聶沉心下暗道:“身有靈法怎麼了?在我看來,他那三腳貓的道法修為,比王衝和還更容易對付一些。”心下這樣想著,嘴裏卻不說破,隻道:“我叫鄧有方。”
賈文憲臉上湧起一絲古怪笑意,沒再說話,在廳中的一張太師椅中坐下。
先前為王衝和察看傷勢的府役上前扶起俞開能,見他全身僵硬,便似一根人棍一般,問道:“守備大人傷在哪裏?”
俞開能想了想,道:“似是腰間大椎穴。”
那府役找準大椎穴的位置,手上靈光一閃,為其推宮過穴。
淩府眾武師見他招靈的手法頗顯老練,俱都聳然動容,沒想到城守府的一名普通府役,竟然也是個深藏不露的修士。
賈文憲一指身旁的椅子,對那青年道:“羅公子,你也請坐吧。”
那青年自進廳以後,一雙賊眼便從未離開過淩雪落,這時似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神魂顛倒說道:“聞名不如見麵,果然是個妙人兒,殷鍾那小子眼光不差,怎不早點跟我說起她來?”說著連連搖頭,眼光肆無忌憚上下打量淩雪落,看那急色的樣子,恨不能一口吞了淩雪落去。
賈文憲也不著惱,大著聲音又說了一遍。
那青年羅公子這才醒過神來,笑眯眯地在他身旁坐下,道:“賈大人,奉章城真是個好地方,我一來就不想走啦。”
賈文憲知他說的什麼意思,湊趣道:“哦?這話怎麼說?”
羅公子搖頭晃腦道:“人常說窮鄉僻壤多惡漢,好山好水出美人,奉章城能出得淩小姐這般的美人兒,可不正是一方山川靈秀的風水寶地?”
賈文憲道:“多蒙羅公子誇獎,不過奉章城比聞香城可差得遠啦。我聽說前幾年的時候,羅公子在聞香城弄了個花魁大賽,著實選出了不少絕色。這些年大家一提到這件事,都說羅公子無雙風流,聞香城出了你這個聞香公子,方不負聞香之名啊!”
羅公子聽他說及這件得意事,笑得越發歡喜,附掌道:“賈大人真乃羅某知己,可惜此地無酒,要不然真想和你對飲一番。”
賈文憲道:“這有何難?待得把這裏的事料理幹淨了,咱們到回雁樓攜美共醉便是。”
羅公子道:“對極,對極,賈大人這個‘攜美共醉’用得好!”說著又把眼睛盯在了淩雪落身上。
這二人旁若無人般一對一答,所說的偏偏是最不堪入耳的齷齪之事,眾武師俱都聽得心頭火起,卻又敢怒不敢言,咬牙切齒地直在肚裏罵了他二人無數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