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開能急得眼睛骨溜溜亂轉,叫道:“誰敢到處亂講,看我不拔了他的滿嘴狗牙!賈大人,下官平日裏沒少孝敬您老,有好吃的先讓你嚐嚐鮮,有好玩的先給你過過手,便是有相好的姑娘,也得叫你先要了頭夜,眼下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眾武師聽他為了保全自己,竟然如同竹桶倒豆子般盡往外倒醜事,有人便忍不住“卟”地笑出聲來。
賈文憲眉頭大皺,喝道:“滿嘴胡言,城守府的臉都讓你丟光了!”
俞開能道:“對,對,下官說錯了,先前有一回那姑娘並非處子,而是窯子裏的姐兒,我擔心大人不肯收受,便叫她暗中準備豬紅魚漂……”
賈文憲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一跺腳道:“閉嘴!你還要臉不要?”
俞開能道:“下官自然是要臉的,不過臉麵哪有性命重要?倘若一輩子癱在床上,真比死了還難受。賈大人你就不同了,就算沒了下官輔佐,你還是照樣做你的城守大人,該吃肉吃肉,該喝酒喝酒,反正癱在床上的又不是你。”
賈文憲忍無可忍,上前一巴掌打在他臉上,沉喝道:“抬他下去,以後別讓我再見著他!”
眾府役分出兩人,抬起俞開能便走。俞開能還待再說,其中一名府役眼疾手快,脫下鞋子便塞在了他嘴裏。
俞開能口不能言,嗚嗚連聲不甘而去。淩府眾武師轟堂大笑,直笑得肚皮都痛了,心想俞開能落得如此下場,也算是為傷亡的兄弟們報了仇了。
賈文憲滿臉鐵青,過不多時忽然神色一霽,轉身重又回到太師椅中坐定,看那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倒像方才俞開能揭的不是他的醜事,而是另有其人一般。
眾人早知他臉皮厚極,此時還是不由地暗暗乍舌,這人能夠穩坐城守之位不倒,果然有些門道。
俞開能一被抬走,眾兵丁再無顧忌,漸漸圍攏過來,賈文憲帶過來的一眾府役刀劍出鞘,踏前兩步守在賈文憲和那羅公子身前,以防聶沉故伎重施,再把城守大人製住。
淩府眾武師一見情形不對,也都各挺兵刃相峙。
淩重言眼見一場混戰又將開啟,低聲對淩雪落道:“落兒,為父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家為了我淩家丟掉性命,隻得委曲你了。”
淩雪落眼圈一紅,咬牙道:“女兒省得,爹你答應那姓羅的便是。”心下暗暗打定主意,隻待一有機會近那姓羅的身,先一劍宰了他,然後再橫劍自刎,總之不讓大家受牽連,也不能讓那姓羅的好過。
淩重言卻沒想到她如此好說話,怔了怔道:“好,我淩重言有女如此,死也閉眼!”
淩雪落微微一歎,忽道:“爹,我想和鄧有方說兩句話,你且等我一等。”
淩重言點點頭,淩雪落走到聶沉身邊,低聲道:“鄧兄弟,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情?”
聶沉眼望對麵的城守府眾人,緩緩點頭:“你說。”
淩雪落道:“我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不過眼下這個局麵,一個人既便再武勇,終究也打不過這許多人。我想請你先忍讓一步,待得這件事情過去,再給我報仇。還有我爹娘我哥哥他們,以後也要煩勞你幫我照看著。”
聶沉聽她語氣裏竟有托付後事的意味,皺眉道:“說這些做什麼?那姓羅的想動你,先得從我的屍身上跨過去!”
淩雪落凝望他側臉,隻見少年臉色冷峭,似有一股堅毅之色慢慢透出,不由看得癡了,心下想道:“能得他如此相待,哪怕現下便死了,我也快活得緊。”這念頭剛一冒出,旋而又心中一凜,“淩雪落啊淩雪落,枉你平日裏自詡豪邁之意不弱昂藏男子,怎地生出這般荒唐可笑的想法來?”
聶沉聽她沒了聲息,轉眼看了看,一看之下,隻見她臉生暈紅,竟然頗有幾分忸捏,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隻管放寬心便是。”
淩雪落不由一呆,道:“你知道了?”一時間但覺女兒心事被他發現,臊得耳根子都紅了。
聶沉比她更覺奇怪,道:“你方才不是說,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要埋頭蠻幹麼?這些道理我都懂的,隻不過我這人有個毛病,就是見不得朋友受欺負,那姓羅的欺人太甚,咱們須得想個辦法治治他。”
淩雪落心下“哦”地一聲,暗道:“原來他說的是這個意思,倒是我想歪了。唉,我就是惱那姓羅的,才想要和他拚個同歸於盡啊。你卻不知道,這句話不能說的,免得你們為了我,又要和城守府的人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