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府眾武師見王衝和渾不將眾人的性命瞧在眼裏,哪能忍得下這口氣?當下便與俞開能帶過來的人一場好鬥。
城守府的兵丁越增越多,眾武師雖然平日裏好勇鬥狠,卻也不敢當真殺官造反,縛手縛腳地打了一陣,又被王衝和乘機殺傷了好幾個人。
聶沉到得府上的時候,兩邊的人已經從花廳裏殺散到府中四處,要不是他這一支奇兵忽降,淩府眾武師今日會落得什麼下場,當真不好預料。
眾人忙活了小半天,才總算把受傷的人安置下來,那些傷者的家屬聞訊趕到,自又不免好一場哀哀戚戚。
淩重言一個個安慰過去,陪著那些家屬掬一把老淚,不多一刻便雙眼紅腫。淩家長子淩勁鷗叫過帳房,重恤傷者亡者。次子淩勁蒿領人準備棺木,又將大廳做了靈堂,為戚見山三人置喪。
到得晚間時,偌大一個淩府處處哀聲,遍地白幡,當日迎接龍象山仙師的喜慶之物一掃而空,轉而辦起了大喪事,世事變幻無常,時時不在意中,好不叫人悵懷唏噓。
聶沉當晚便不回家,陪著大家守靈,一宿沒睡。
次日中午時候,門房報訊進來,說是俞開能又來了,在府外求見。
眾武師憤恨之情仍自難消,一聽說他又來搗亂,頓時氣得個個臉色發青,擼著袖子就要衝出府去。
那門房是淩重言的本家遠親,年紀大得很了,連忙道:“各位師傅慢來。俞守備這回倒是客氣得很,我看他躺在門板上被家人抬過來,還帶著些棘條,在門外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求,說是任打任罰,隻盼鄧少俠為他解開身上禁製。”
眾武師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那姓俞的家夥身上禁製還沒解開,這是到府上負荊請罪來了。
淩重言畢竟忌憚俞開能的身份,又想家中武師多是傷在王衝和手裏,與他關連不大,便起心解開這個仇怨算了,眼望聶沉,要看他怎麼說。
聶沉知他為難,道:“東家心裏怎麼想那便怎麼辦即是,不用顧忌我這裏。”
淩重言點頭道:“咱們出去看看。”
眾人起身出外,一路上紛紛道:“這回可不能輕易饒了姓俞的,他要是還想活蹦亂跳地做他的守備官兒,須得當著街坊鄰裏的麵發個毒誓,以後不再與我們為難!”
“不錯,這叫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我看他以後在奉章城還抬不抬得起頭來!”
“還有,叫他在戚把頭三位的靈前磕頭認錯,再讓嫂嫂侄兒們打他一頓出氣。”
“這個法子好,要不是他縱容王衝和行凶,世上也不會無端端多出三家孤兒寡婦,王衝和一命抵三命,算是便宜他了,咱們不找死人出氣,隻找活人頂罪!”
吵吵嚷嚷間出得府來,果然見俞開能渾身僵直地躺在門板上,身邊放著一束棘條,他的家人跪在不遠處,在他們身後,圍著一圈看熱鬧的街坊。
俞氏家屬一見眾人出來,當即哀聲告饒。
淩重言眼見這一門老小為了俞開能一人之失滿門受罪,其中不乏老弱婦孺,心下頗感不忍,道:“大家快起來吧,淩某受之不起。”
一連說了三遍,俞氏家屬才都爬起身來。
一位老者須發皆白,顫顫巍巍地站都站不穩了,旁邊的一個垂髫童子連忙扶住,一老一少二人走到俞開能身邊,那老者拿起棘條,道:“昨天的事情,老漢都聽說啦。這都是逆子的不對,都是老漢教子無方。”說著揚起棘條,“啪”地一聲抽在俞開能身上。
俞開能身不能動,隻痛得齧牙咧嘴,卻也不敢還嘴。
那老者又對那童子道:“方兒,你老子自從當了官,尾巴可就翹上天啦,爺爺說什麼話他都不想再聽,今天他就是你的教訓,你以後可不能學他。”
那童子乖巧說道:“孫兒知道了。孫兒隻學爺爺,不學爹爹。”
那老者搖頭道:“爺爺一輩子隻知道耕田梨地,單隻學我也不成啊。”
那童子奇道:“那我學誰?”
那老者性子和善,見識卻少,隻道:“世上有本事的人多得很,你以後碰到他們,再跟他們學,不光要學本事,還要學做人的道理。”
那童子似懂非懂地道:“哦,孫兒記住了。”
那老者說一句話便抽一鞭,接連幾鞭下來,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說到後來,一鞭抽得歪了,打在俞開能臉上。
那棘條上滿是尖刺,俞開能臉上頓時綻出一條老長的血痕,叫道:“老頭子你別打臉成不成?破了我的相,叫我以後還怎麼做官?”
那老者更是氣極,手中棘條連下,怒道:“打死你這個官迷心竅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