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有府中仆役過來,在房外道:“鄧師傅,老爺請你到廳上去。”
聶沉應道:“我這就和……”
話沒說完,淩雪落連忙一扯他袖子,小聲道:“別說我在這裏。”
聶沉轉眼看去,見她臉生紅暈,頓時明白過來,她這是在害羞哩,淩四小姐一整天躲在大男人房裏,叫人知道可就大不對頭,心下暗暗好笑,小聲回道:“淩公子什麼時候這麼扭捏起來了?”
淩雪落白他一眼,負氣將頭扭在一邊。
聶沉對著房門道:“東家叫我有什麼事嗎?”
那仆役恭恭敬敬地道:“城守大人來了,老爺知道他想見鄧師傅,這才差小的過來。”
聶沉“唔”了一聲,過了一會才道:“你先去吧,我待會就來。”
那仆役應道:“是。”轉身走了。
淩雪落暗籲了口氣,隨即眉頭一擰,道:“師兄,日前你和賈文憲打的什麼啞謎?昨天晚上我琢磨了一夜,也沒想明白。”
聶沉笑道:“我原本隻是想裝模作樣嚇唬嚇唬他,誰知道他想歪到哪裏去了,竟然帶著兵丁轉身就走,別說你沒想明白,我自己現下都還沒弄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淩雪落將信將疑,道:“真的?待會我當麵問他,看你還怎麼糊弄我。”
聶沉道:“你盡管問他好了,不過那老狐狸精滑得很,你問完他以後,隻怕會更加迷糊。”
淩雪落撇撇嘴,顯然不信,打開房門道:“我先去,你再來,待本公……本小姐略施手段,掏出你的老底去。”
回頭看了一眼聶沉,輕輕一笑,揚長去了。
聶沉見她回眸時頗有嫵媚之意,不由地心下一跳,暗道:“她要是穿上女裝,必定漂亮得緊。”
在房中呆了一會,這才起身洗漱,往廳上而去。
廳中設了靈堂,聶沉離著老遠就聽到戚見山等人的遺孀遺孤哀哀哭泣,賈文憲的聲音在旁安慰,顯然正在祭奠亡靈。
聶沉心下微動,索性不進廳,站在長窗之外,要聽賈文憲如何說話。
廳中嘈雜一陣,慢慢安靜下來。
隻聽賈文憲道:“各位長輩,各位嫂嫂,逝者已矣,還請節哀,賈某必定嚴懲凶手,還大家一個公道。”
一個中年女子的聲音哽咽道:“我那當家的忠厚老實,從來不跟別人紅臉,府裏這麼多兄弟,哪一個不說他的好!老天爺不長眼,可憐他這麼個本份人,也被你們這些當官的害死了,我不要嚴懲什麼凶手,你隻要還我當家的一條命來就好,嗚嗚嗚……”
那女子邊說邊哭,聶沉聽得出來,她是樂厚的妻子劉氏,想到樂厚生前的憨厚樣子,心下頓覺淒然。
賈文憲道:“嫂嫂,這件事的確是城守府的不對,賈某禦下不嚴,難辭其咎,我已上報郡守大人,要罷了俞開能的守備官職,至於那殺人凶手王衝和,現下也已伏誅,當日他在府上受傷,抬回去不久便即死了。”
樂劉氏“啊”地一聲,顫聲道:“他死了?這……這……”鄉下女子見識有限,原本見當家的被害懷的那股激憤,在一聽到殺人凶手傷重不治,忽然變做了滿滿的茫然無措,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了。
這時另一名女子道:“城守大人說得好聽,當時要不是有鄧師傅在,府上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人是鄧師傅救的,那姓王的仇也是鄧師傅報的,城守大人除了會叫我們節哀以外,還能做些什麼?”
賈文憲一時語塞,忽然“咦”地一聲,顧左右而言他道:“王衝和是在混戰之中受傷,城守府眾人俱都親眼目睹,嫂嫂何出此言,說道他是被鄧少俠打死的?”
那女子反而被他說得一怔,訥訥無言。
聶沉在廳外也是聽得心下愕然,暗道:“王衝和明明是被我一掌劈成重傷,當時我也認了,他卻為何說於混戰之中受傷?”這些愕然之意隻是一瞬間之事,心下再一動念間,已是恍然,“他故意這麼說的,王衝和的身份畢竟是奉章城教頭,即便再怎麼橫行不法,也決不能無端端死在一個平頭百姓手裏,倘若說成傷於混戰之中,一來法不責眾,二來王衝和有錯在先,上麵追查下來,他也可以拿這個理由推脫。這老兒真是個人精,先前賣了我一個好,現下幹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把那打傷上官的罪名一並幫我揭了去。”
隻聽淩重言道:“不錯,不錯,王教頭的確是在混戰之中受傷,當時他殺了我家中幾個武師,其他的人生怕也遭到他的毒手,自保之時便沒分出輕重來。原本小人還在擔心大人追查,卻沒想到城守大人早有明鑒,小人在此謝過了。”
賈文憲道:“何以克當一個謝字?王衝和草菅人命,城守府為之蒙羞,現下他以命抵命,也算是對府上有些交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