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之後,他們兩人之間隻剩下一個問題還懸而未決,隻剩下一個困難還有待克服。他們由於相親相愛而結合在一起,贏得了真正朋友的嘖嘖稱讚。他們相互之間非常了解,這使他們無疑會獲得幸福——他們唯一缺少的是生活費用,埃特霍有兩千鎊,艾莉洛有一千鎊,這些錢,再加上德拉福的牧師俸祿,是屬於他們自己的全部資產。因為坦斯沃特太太不可能資助他們,而他們兩人還沒有熱戀到忘乎所以的地步,認為一年三百五十鎊會給他們帶來舒適的生活。

埃特霍對母親可能改變對他的態度,並非完全不抱希望。相反,他就指靠從她那裏得到他們的其餘收入。可是,艾莉洛卻不存有這種指望,因為,既然埃特霍還是不能娶莫頓小姐為妻,既然弗勒森太太過去在奉承他選擇艾莉洛時,隻說比選擇洛茜·思切爾危害要小一點,那麼她不免擔心,勞帕德這樣冒犯他的母親,除了肥了弗妮之外,不會產生別的結果。

埃特霍別後約四天,勃朗德上校也來了,一則使坦斯沃特太太徹底感到遂心如意,二則使她自從遷居邦德以來,第一次有幸迎來這麼多客人,以致家裏都容納不下了,埃特霍享有先來的特權,勃朗德先生每天晚上隻好到邦德莊園的老住處去投宿,第二天早晨又往往早早地從那兒返回來,正好打斷那對戀人早飯前的第一次密談。

勃朗德上校曾在德拉福住了三個星期。三個星期以來,至少在每天晚上,他閑著沒事,總在盤算三十五歲與十七歲之間的不相協調。他帶著這樣的心情來到邦德,隻有看到梅琳艾恢複了元氣,受到她的友好歡迎,聽到她母親鼓舞人心的語言,才能振奮起來。果然,來到這樣的朋友之間,受到如此的厚待,他真的又變得興致勃勃起來,有關洛茜結婚的消息還沒傳進他的耳朵,他對這些情況一無所知。因此他來訪的頭幾個小時,全是用來聽聽新聞,邊聽邊感到驚訝,坦斯沃特太太向他源源本本地作了介紹,他發現原先給弗勒森先生幫了點忙,現在更有理由為之慶幸了,因為最終使艾莉洛從中得到了好處。

不用說,兩位先生的交往越深,彼此之間的好感也越發增長,因為不可能出現別的結果。他們在道義和理智上、性情和思維方法上都很相似,即使沒有其他誘惑力,也足以使他們友好相處,而他們又愛著兩姐妹,而且是非常要好的兩姐妹,這就使得他們的相互尊敬成為不可避免和刻不容緩的了。否則,那就隻好等待日久見人心啦。

城裏的來信,若在幾天之前到會使艾莉洛渾身的神經都跟著激動起來,可是現在收到讀起來,感到的與其說是激動,不如說是喜悅。傑尼森太太寫信來告訴這奇異的故事,發泄她對那位負心女子的滿腔義憤,傾吐她對可憐的埃特霍先生的深切同情。她確信,埃特霍先生過於嬌寵那小蕩婦了,現在呆在牛津據說心都快碎了。“我認為,”她接著寫道,“從來沒有什麼事情搞得這麼詭譎,因為僅僅兩天前洛茜還來我這裏坐了兩三個小時。沒有一個人對這件事起過疑心,就連拿西這個可憐人兒也沒疑心過!她第二天哭哭啼啼地跑來了,嚇得可憐巴巴的,唯恐弗勒森太太找她算賬,同時也不曉得如何去普利茅斯。看樣子,洛茜去結婚之前把她的錢全借走了,想必是有意要擺擺闊氣,但是可憐的拿西總共剩下不到七先令。於是我很高興地送給她五個幾尼,把她送到埃克塞特。她想在那裏與伯吉斯太太一起呆上幾個星期,希望像我說的那樣,能再次碰到博士。應該說,洛茜不帶著拿西乘馬車一起走,這是再缺德不過了。可憐的埃特霍,我沒法忘掉他,你應當請他去邦德,梅琳艾小姐應當盡力安慰安慰他。”

坦斯沃特先生的來信語氣更加嚴肅。弗勒森太太是個最不幸的女人——可憐的弗妮感情上極其痛苦——他認為這兩個人受到如此打擊還能幸存於世,真叫他謝天謝地,驚歎不已。勞帕德的罪過是不可饒恕的,不過洛茜更是罪大惡極,以後再也不會向弗勒森太太提起他們兩個人。即使弗勒森太太有朝一日會原諒她兒子,她決不會承認他的妻子是她的兒媳,也決不會允許她出現在她麵前。他們暗中搞秘密活動,這就理所當然地被視為大大加重了他們的罪過,因為假使這事引起了別人的懷疑,就會采取適當的措施阻止這門婚事。他要求艾莉洛同他一起對這一情況表示遺憾:寧可讓洛茜與埃特霍結婚,也不該讓她在家中造成這更大的不幸。雅罕接著這樣寫道:

“弗勒森太太迄今還從未提起過埃特霍的名字,對此我們並不感到驚奇。不過,使我們大為驚訝的是,在這關口,家裏沒有收到埃特霍的片紙隻字。也許他怕招惹是非,幹脆保持緘默,因此我想往牛津寫封信,給他個暗示,就說他姐姐和我都認為,他應該寫一份中肯的求情書,或許可以寄給弗妮,再由弗妮轉給她母親,誰也不會見怪。因為我們都知道弗勒森太太心腸軟,最希望同自己的子女保持良好的關係。”

這段話對埃特霍的前途和行動頗為重要。他決定試圖爭取和解,雖然不完全遵照他姐夫姐姐指出的方式。

“一份中肯的求情書!”埃特霍重複道,“難道他們想讓我乞求母親寬恕羅伯特對她忘恩負義,對我背信棄義?我不能委曲求全。——我對這件事情既不感到丟臉,也不為之懺悔。我覺得非常幸福,不過他們對此不會感興趣。我不知道我有什麼情好求。”

“你當然可以要求得到寬恕,”艾莉洛說,“因為你犯了過錯。我倒認為,你現在不妨大膽一些,對那次訂婚惹得你母親生氣表示於心不安。”

埃特霍同意可以這樣辦。

“當她寬恕你之後,你再承認第二次訂婚,或許要謙恭一點,因為在她看來,這幾乎與第一次訂婚一樣輕率。”

對此,埃特霍沒有什麼好反對的,但他仍然不肯寫一封中肯的求情信。他公開聲稱,要作出這種不體麵的讓步,他寧肯親口去說,也不願寫信表示。因此,為了不難為他,他們決定:他不給弗妮寫信,而是跑一趟倫敦,當麵求她幫幫忙。“如果他們當真願意促成這次和解,”梅琳艾帶著重新顯現的坦率性格說道,“我會認為,即使雅罕和弗妮也不是一無是處。”

勃朗德上校隻呆了三四天,兩位先生便一道離開邦德。他們馬上就去德拉福,以便讓埃特霍親自了解一下他未來的寓所,並幫助他的恩人和朋友決定需要作出哪些修整。在那裏呆上兩夜之後,他再啟程去倫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