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如哲被請進內廳用宴,同席的還有章更的幾位老幕客、家臣,章更在主人席招呼酒菜。酒過三巡,章更夫人索氏搴簾而出,來向鄧公敬酒,言道:“這些日子家中來客無多,好不冷清,今兒,我當家的招待貴客,大家共聚一堂,賞花賞月,暢飲暢談,方不負此良宵。”索氏敬過了酒,便請章更隨他去偏廳說話,章更不防有詐,以為夫人真的有事要和他商量,便向鄧如哲告過少陪失禮,隨他夫人去了一旁。
這邊,章更一走開,章解就領著幾個剽形大漢衝進了內廳,亮出繩索器械,不由分說直撲上來。鄧如哲見事不好,跳起身來,一腳踢翻了桌子,轉身便走,口中大呼:“章大人,章大人救我……”
章更正同索氏說話,忽聞聲響,不覺一呆,那索氏臉色陡變,一把拽住了丈夫的袖子,喊道:“你不要理會,隻做沒聽見便好。”章更聽她這麼一說,登時省悟,狠狠地攘開索氏,怒目圓睜地道:“你這個多事的女人,我給你騙得好苦,鄧先生是我好友的親信,你想要他的性命,便是陷我於不義。”說話間,邁開大步,疾往內堂趕去,將入廳門,正撞上往外逃的鄧如哲,見鄧神情倉惶,神色間似連自己也懷疑上了,當即上前一步,拜謝道:“鄧公莫須驚慌,章某在此,決不叫人對你放肆。”言罷,衝著章解等人喝道:“混賬!你們受了誰的指使,膽敢對我的客人無禮?鄧先生,我請你暫做回避,章某少頃便去找你謝罪,我在這裏他們決不敢阻你的去路。”
章解見章更叉開雙臂擋在廳門口,鄧如哲已經穿過回廊,直奔大門逃去,急得不住跳腳,喊道“爹,你是給鬼迷了心竅,還是老昏了頭?這姓鄧的是反賊徐敬業一夥,是如假包換的朝廷欽犯。你包藏欽犯,罪名不輕,我是為了咱們章家幾十口人性命著想,今天咱們捉住了他,交給朝廷,既是將功折罪。可要是放他逃掉了,那便是罪上加罪,全家老小,就都要淪為階下囚,獄中犯……”章更怒不可遏,罵道:“呸!你這畜生又懂得些什麼?你才長幾根毛?就能分辨得了黑白是非?”
章解絲毫不露怯色,指令幾個打手道:“你們幾個發什麼鳥呆?還不快給我追回來,叫反賊逃脫,你們也難脫責罪。”那幾個人嗷聲答應,一齊往外搶出,章解道:“捉住之後,馬上押至索大人府,交由索大人發落。”
章更乍聽索元禮名字,怒火猛的躥高數倍,戟指罵章解道:“好哇,原來你竟投靠了索元禮那個無恥的家夥,我今天非劈了你這孽障不孝子不可。”說著,叉開五指去抓章解。他出身將門,自幼勤練槍戟,搏打之術,成年領兵上陣殺敵,身手也自不弱,震怒之下,麵罩殺氣,自有一股威猛之意。那章解以往隻道父親老得沒了火爆性,這時乍見章更的神情,心裏發毛,哪還敢招架,一閃身跳開一旁,喊他的手下,“你們快追那反賊,斷斷不可讓他跑掉。”章更厲聲喝道:“我看誰敢邁出廳門半步,我扭斷他的脖子。”說著,轉身去關廳門,想打外頭把門鎖上,叫他們衝不出來。卻不曾,就這麼一轉身,先頭給他攘在一旁的索氏,出其不意猛的一頭撞了過來,章更揮臂相格,猛覺肋下劇痛,低頭看時,青光閃動,索氏手中竟握著一把短刀,刀尖染血,一注鮮血自他肋下激迸而出……章更且驚且怒,怒目圓睜,一聲大吼,奮起平生之力,一拳擊出,索氏尖叫一聲,麵門中拳,仰天飛出丈餘,摔落在地,章解見狀,驚呼一聲:“休傷了我娘”飛身撲到,一刀砍在章更肩頸之際,章更一個趔趄,翻身栽倒,掙紮了幾下,直立起身,頸根血流不住,直噴起兩尺來高,他顫顫巍巍,搖搖晃晃,提著拳頭走上兩步,對著那母子二人,狂笑一聲道:“好一對殺夫弑父的母子,章家末代可又出人傑了……”一言未了,雙膝一軟,撲倒在地,就此斷了氣。
章解望著地上屍首,打了個哆嗦,他娘索氏被章更一拳打得暈死過去,這會兒轉醒,見章更挺屍於地,便對兒子道:“他都死了,你還怕什麼,快去捉了那反賊回來。捉不到人,咱娘們可賠大了。”章解這才驚然回過神來,轉身飛奔出門,沒一會兒,追上了他的幾個手下,有人指說,鄧如哲就在前麵。他們熟悉路徑,當下分頭追趕堵截。不多時,追到一條大河邊,夜色朦朧,依稀可辨,河麵上,有一個人正泅水過河。章解帶頭縱身跳入水中,他的手下也跟著跳下水,一起往對岸遊去。
鄧如哲爬上了對岸,回頭看時,見敵人已經遊到了河心,他心驚肉跳,不及稍歇一口氣,爬起身來,望著前頭一片山林逃去。
待章解和他的手下追至山口,已失了鄧如哲的身影,氣得幾個人破口大罵,章解尤不肯死心,命人燃起火把在附近搜索了將近兩個更次,斷定鄧如哲早已逃進深山處去了。沒法捉到,懊惱不已。又想:“這個姓鄧的人,原本沒什麼名氣,追丟了雖然可惜,卻也不打緊。好在黑羽大鵬彭仝和朱橫兩人尚在城中客棧裏,捉住那兩個也是一樣。”於是,他就帶人趕去彭仝、朱橫落腳的那家客棧,先叫十幾二十個手持刀劍的大漢把客棧團團圍住,他率領六七個人發一聲喊,破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