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我是否軟弱過(1 / 2)

“奴婢願意侍侯皇後娘娘。奴婢知道自己給娘娘添了麻煩,入宮有悖於禮法,隻是見愛於娘娘,才有如今的安穩。”我瞬時明白王皇後的心思,她便是想將我放在身側,可隨時監視我,也可牽製著李治,“皇後娘娘的恩典,奴婢一生都不會忘記。”

“好吧。那便先委屈你了,對外先稱做我的女宮,就在偏殿中住上一陣,安心調養身子。”王皇後淡淡一笑,笑意隨著眼波流轉,“你今日很累了吧?下去休息吧。”

“是,奴婢告退。”我立即起身,跪地施禮。

告辭後,我步出大殿,目所及之處,是疏淡天光,曲廊曠寂,假山古石,沉寂如睡。靜水藏深流,樹大卻招風。

我在一棵桃樹下駐足,伸手折下一枝桃花。

如今宮中得寵之人是蕭淑妃,王皇後苦無對策,而她知曉李治還未忘情於我,所以便充做好人,將我迎進宮來。若我得了寵,那蕭淑妃自然便失了寵。而我是王皇後迎入宮的,必定感念她的恩情,與她連通一氣,凡事必聽命於她。而她方才的詢問無疑是風雨的預告,她如此做,便是要恩威並施,牢牢地擒住我這個棋子,讓我充當她的先鋒官。我怎能不知她的心思呢?所以也在她麵前說了許多謊話,我與她的關係,皆建立在謊言之上。而一句謊言必然需要更多的謊言來掩飾,謊言說得越多,出紕漏的可能性就越大。倘若有一日謊言戳穿了,那便不堪設想了。

我踩了踩腳下溫軟潮濕的泥土,它如此肥沃,軟如新翻的棉被,一隻青蟲打著哈欠,揉著惺鬆的眼,從土裏鑽出來。想來它是十分舒服地睡了一覺吧,睡了整整一冬。

指尖輕觸,可感它的筋骨與血脈。我忽地想起一個詞來——“蠢蠢欲動”。原來這就是春天的泥土下青蟲醒時的瞬間,某種渴望,在春天萌發。

*********************************

雨來了,雨粘衣欲濕而未濕,這是春雨。

我站在窗前,窗戶大開,細雨打在未褪去的冬衣上,有些潮濕,卻不冷。

我怔怔地望著,沉澱著一種閑散的安定。

近處走來兩個宮女,她們望見我,並未多做做停留,隻是微微躬身施禮,便很快離去。

豆蔻年華早已離我遠去,我已不再稚嫩,在宮中,以我這樣的年紀,是不會得到皇帝太多的寵愛,所以無人留意我。眾人都認為,一個失去了鮮嫩的女人,在男子的世界中,少有翻天覆地的可能。

而這真是我所求的,在進宮的這段時日,我自斂鋒芒,顯出遲鈍與愚直的模樣。如此便可避免過早被人妒忌。在這個宮中,妒忌,總有一日會來的,而延遲一點,便可使我有更多的時間來從容應對。

一枝粉桃忽然遞到眼前,緋紅的花瓣上盈著晶瑩的露珠。隨之而來是溫柔如水的聲音:“媚娘,你一人在這兒發什麼呆?朕為你折的桃花好不好看?”

我回身,李治燦爛的笑顏便出現在我麵前。

“好看。”我微微一笑,伸手接過那花,“陛下今日怎會來?”

“朕幾日不見你,心中掛念……”李治將我擁入懷中,在我的臉頰上輕吻著,他的手也悄悄地伸入我的衣裙內,“媚娘,朕想你啊……”

“不,陛下,奴婢如今已有身孕,而且,此處是皇後殿,陛下去陪皇後才是正理。”我輕輕搖了搖頭,推拒著李治。

“朕知道,但朕許久沒碰你了……”李治輕啃著我的脖頸,溫熱的氣息拂在我耳後,激得我起了一身的疙瘩,“媚娘,你清瘦了許多……”

“不,不行,陛下!”我急喚,側過頭去躲避他的輕吻,“陛下,如今確實不行!”

“唉……”李治長歎一聲,仍是將我緊緊摟住,卻沒有進一步的舉動,“你在皇後這裏,過得好麼?”

我垂下眼簾,唇角浮上一絲笑容:“恩,皇後待我很好,陛下不必擔心。”

身後突然響起王皇後的聲音:“唉,原來陛下是擔心我怠慢了媚娘呀……”

我早已從窗中瞥見王皇後入內,所以並不驚詫,我推開李治,落落大方,斂衽施禮:“奴婢叩見皇後娘娘。”

“哎,不必多禮。”王皇後微笑著,輕輕握住我枯瘦的手腕,“初春風寒,你穿得太單薄了。如此消瘦,實在叫人心疼。這些天,在我這,媚娘可住得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