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也要微服出巡(1 / 3)

明先生?他說的母親麼?

我定了定神,回眸時故作不解:“你說的是誰?”

“原來是你……”狄仁傑似輕輕地歎息,又似喃喃自語,他很快便回過神來,麵色恢複自如,負手而立,仿佛他自始自終皆是如此從容閑雅。隻聽他靜靜道:“臣隻是想起了一位故人,驚嚇了皇後娘娘,還請恕罪。”

“你所說的故人,又是何人?”我亦不鬆口,追問道。

“這位故人曾告訴我,她生是作繭自縛,隻能痛苦地為罪孽所縛,惟有死是破繭成蝶,方能尋得一方寧靜與釋然。”狄仁傑眸光微閃,緩緩揚起唇角,“皇後娘娘,凡事太近,緣份必盡。給彼此留個念想,豈不是更好麼?”

“你……”我以為那些沉澱消磨、早已沉入心湖深處的記憶,卻因他這輕描淡寫的一段話而輕易泛起,露出嶙峋冷硬的棱角,烈勝當年。

“臣告退。”狄仁傑仍是笑著,但他的眸中了無笑意,卻散著淡淡霧氣,他深施一禮,而後拂衣離去,隻留給我一個沉穩的背影。

我沒有攔他,隻是微微笑了,心中流泄出一絲難得的暖。

窗外湖水輕碧澄泓,微泛漣漪,似乍明新鏡,時破時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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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山頂遠眺洛陽,遙見都城萬雉,宮觀櫛比,市坊排列,百裏周回。

山路一轉,前方雲煙輕漫,如絮如霧,縈繞四周。草木清香混了濕氣,沁人心脾。偶爾山風襲來,林木被吹得恣肆動蕩,簌簌有聲。

我跨著駿馬,一身男裝,迎著和緩的山風,沿山道而上。

狄仁傑一身便裝,催馬緊隨,一旁還有幾名武藝高強的侍衛,他們亦著便裝,隨侍在後。另有幾名內侍宮女,皆遠遠地跟在後麵。

感業寺數年,而後又入宮,這些年我皆在深閨宮闕中度過,見此山川勃發、雲海茫茫之美景,已覺新奇,猶如離籠之鳥,言笑輕鬆。

“狄禦史一路寡言少語,可是有心思?”我回頭望了狄仁傑一眼,打趣道。

狄仁傑皺眉:“陛下與皇後娘娘一同外出巡遊,前去東都洛陽,而後北上並州。隻是皇後娘娘乃千金之軀,不容閃失,怎可離開陛下,獨自出遊?”

“宮闕之內,宮門緊鎖,僅憑一紙奏書,又如何能知民間疾苦?”我輕鬆自如地笑道,“陛下貴為天子,自是不能微服而出,那便由我這個皇後為他看一看這萬裏河山吧。”

“皇後娘娘此舉可謂驚世駭俗,古往今來,臣想,大概沒幾個皇後能像娘娘這般不拘禮法,陛下果真極寵娘娘。”狄仁傑不緊不慢地說道。

我聽出狄仁傑話中的調侃之意,卻笑而不答。此次微衣出巡,並非臨時起意,而是謀劃了許久,我軟硬兼施,李治這才應允我,準我私下動身,先行前去並州。我再上書,以狄仁傑做過並州都督府法曹、熟悉當地風土人情為由,命他隨行,李治也準了。

雖然一路說說笑笑,但我畢竟久居宮中,疏懶鍛煉,身子大不如前,略微覺得倦意。

狄仁傑先看了我一眼,隨後望了望天色,環顧四周,這才說道,“天幹物燥,前方有個小縣,午間便在那裏的館驛稍息吧。”

“好!”我應了一聲,催馬向前。

狄仁傑趨馬趕來,他似饒有興致:“在臣的故鄉,那些女子僅以胭脂為妝,采來花朵也不過隨手簪鬢,會無拘無束地開懷大笑。而宮中佳麗皆衣容精致,隻識女紅,笑亦不露齒,但像皇後娘娘這般擁有健康的體質、敏捷的身手,能騎馬射箭的倒是少數。”

狄仁傑這番話暗含譏諷,已是不敬,我卻無半點惱意,反而陷入沉思。且不說宮中的女子,即使是朝中那些士族貴胄亦被華麗、糜爛的生活蒙蔽了雙眼,消磨了銳氣與鬥誌,沉醉於鶯歌燕舞、酒肉美色之中,漸漸孱弱呈病態。長此以往,這個國家也將會淡去它昔日的榮耀與光華,隻能以歌舞升平來裝點虛假的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