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仁軌?”李治靜了靜,含糊問道,“可是那個以白江口水戰而蜚聲中外的名將劉仁軌?”
“正是。”我輕輕垂眸,平靜說道,“劉仁軌最初隻是小小的縣尉,卻敢下令杖殺驕橫不法的四品折衝都尉,麵對先帝的責難侃侃而言,最終以剛直敢言折服了先帝。”
李治蹙眉思索片刻,隨即便道:“朕明日便下旨,命劉仁軌統馭唐軍,掃平叛逆與倭寇。”
我以卷書掩口,冷然一笑。
因權術之故,李治對貞觀舊臣向來是防範排斥,卻並非不識賢愚。
我思即,卻忽覺不適,胸口抑悶,幾欲嘔吐。
李治立即察覺了我的異樣,探身過來問道:“怎麼了?”
“臣妾沒事……”我一頓,這感覺似曾相識,莫非是……但我與李治已許久未行夫妻之事,除了他失態暴怒的那夜……
“來人,宣禦醫!”李治見我沉默不語,便撫著我的後背,回頭低喚。
禦醫隨即便來了,幾番診脈後,禦醫忽然跪地,朗聲說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皇後已孕龍胎。”
果然是……
我並不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但世事卻總是如此吊詭難測。
遣走禦醫後,李治靜默半晌,突然握住我的手腕,眸中星芒點點。
我的手腕被他握得隱隱作痛,但心中詫異卻遠多於疼痛。看他的神情,似乎十分欣喜我此次受孕。但,這又是為何呢?
心中一時轉過無數心思,麵上卻仍如常,我抿著唇,不再開口,李治亦低垂著頭,若有所思。
無人言語,殿內寂然,
香爐中青雲香吞吐迂回,繾綣迷離地撫過我們。
第二日旨意便下了,劉仁軌統馭唐軍,掃平叛逆與倭寇。
“劉仁軌請朝廷頒下《唐曆》以及李唐皇族的宗廟名諱,立下誓言:‘必將掃平東夷,頒大唐正朔於海表!’”我姿態慵懶,斜倚在軟塌上,擱下手中的茶盞,望著李治道,“在劉仁軌最蕭條之時,陛下賜他飛黃騰達的良機,他內心激奮之情可想而知,必會竭盡全力,報效大唐,不負陛下天恩。”
“若不是媚娘慧眼識英雄,朕也確想不起這劉仁軌。”李治微笑頷首,“隻是劉仁軌此人亦是不馴,大軍征戰在即,朕想前去送行,以鼓舞士氣,隻是……”
“陛下身有疾患,確是不宜此行……”我望了李治一眼,懶懶地道,“不如就由臣妾代勞吧。”
“你?”李治愣了片刻,“你已懷有身孕,軍隊中刀光劍影,若傷了胎氣,該如何是好?”
“陛下,你知道臣妾不忌諱這些的。”我眼波一轉,輕輕起身。
“也罷,你便去吧。”李治輕笑起來,玩味地斜睨著我。
“臣妾領旨。”我盈盈施禮,回身踏步前行,殿外精芒浮現,日光融融,置身在湛湛晨光中,渺如霧靄,心曠神怡。
“媚娘……”李治忽輕聲喚我,我微側過頭望著他,隻聽他幽幽歎道,“你仍是這般美麗,一如當年,眉眼間依然閃爍朦朧的神采,如有仙術點活了凡物,澎湃的靈氣抑不住地噴湧而出,映得人滿目皆是耀眼金燦……而我卻已老去……”
我的心微微一沉,凝目看去,李治了無神采的雙眸,蒼白的臉上暈出病態的潮紅。他以袖掩口,那壓抑的咳嗽聲,聽得我隱隱心驚,沐浴在晨光中的他竟顯得如此蒼老,我原是比他年長的……
寒香融入冬風,緩然吹送著沁骨的涼意。
淡白的日光,似變涼了,一束束光影變遷,恍若塵封的記憶,流年輕轉,細碎斑駁地落在心上,一切已麵目全非,再不複來。
**********************************************************
這日晴好,碧空如洗,日光耀目如金,洋洋灑灑地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