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知是愛你,還是殺你(1 / 3)

唯有我知道,這是一個恣意愛過女子的傷疤。她在愛中受傷,極近瘋癲,無可釋懷,流血流淚,終於淡卻,從此冷心冷麵。

梅苑中,白梅靜開,冷冷的美,沒有喧嘩,唯有縷縷香霧染指,誰解梅之寂寞魂?

到了深夜,雪竟停了。涼月寒星,夜霧朦朦。

我獨坐於苑中涼亭之內,自斟自飲,醇香四溢,靜靜等待。

“你知道我會來?”一個孤傲身影,挺拔似劍,昂首入苑來,踏碎了滿地月色。怒戰披了黑貂裘,腳蹬黑緞鹿皮靴,在我對麵的石椅上坐定。

我不語,隻望著他,他亦不言,靜默的對峙。

怒戰奔忙的麵孔多了幾許滄桑,仿佛塞外疲於奔命的馬賊,隨時會咆哮著跳起咬人。他好似變了一個人,眉宇間掩著了深深的厭倦,眸中藏著淡淡的憂愁,再無當年的雄姿英發。

我輕笑道:“多年不見,怒戰王子竟還能到長安來尋我,我真是受寵若驚。”

“沒什麼消息比草原的風傳的更快、更遠。”怒戰語氣中全是諷刺,“恭喜皇後娘娘又贏得了一場政變,你真是適合權謀鬥爭啊。”

“你今夜前來,不止是為恭喜我而來吧?”我不動聲色地反問。

怒戰的語調愈加陰沉:“皇後娘娘大事將成,我自當好好恭喜。隻是尚有一個疑問,李賢,究竟是誰的孩子?”

“你以為呢?”我若無其事地微笑。這個人雖無詭謀,卻有著野獸般的直覺。

怒戰追問道:“他是我的兒子,對不對?”

“倘若是,又如何?”我安之若素,端起酒杯放到唇邊,正要一口飲下,卻被怒戰劈手奪去。

“你說的可是真的?!”怒戰眸中一道豹子般的精芒一閃而逝。

我忽有了玩笑的興致:“原來你還未磨去戾氣,我險些也以為草原黑豹變成溫順小羊了。”

“聽說,你將他定了謀反罪……他,他也是你的兒子啊!”怒戰麵上刻滿難以置信,他的手微顫,仰首將杯中的酒飲下。

“真是關心則亂。中原有句話,最是無情帝王家。”我依然淡淡地笑著,“深宮之中,朝堂之上,骨肉相殘已是尋常。況且,他早已不當我是母後了。”

四個皇子中,李弘仁孝,李顯憨厚,李旦風雅,然將來最有成就的皇子確隻有李賢。隻是我知他的詭異身世,心中困擾,一直以來,我總是無意地輕慢這個兒子,他亦有所覺,對我,總不如其他孩子那般貼心。如今他雖敗於我手,但我知道,他是不會低頭的,他有著與我極為相似的硬氣,至死不會認輸,積重難返。

“身為太子,有千裏之誌欲征天下,並不是他的錯。”怒戰痛苦地搖搖頭,“但他從未想殺你,你亦不能取他性命!”

“怒戰,自你我相識起,你就該知道,善良一詞與我無緣。”

我亦搖頭,“殺人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怒戰忽輕笑起來:“自你殺義父那日起,我便已知,你是一個即使手刃生父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無情之人……”他頓了下,嘴角緩緩襂出血跡。

我看著他慢慢倒伏於石桌上,平靜地道出一個足可令世人窒息的驚異真相:“沙漠一夜,李賢,確是我與你的孩子。”

“從我第一次見你,我便有預感,終有一日,我必死於你手……我隻知你在梅花叢中埋伏了殺手,卻不知,你連自己都舍得下毒……”怒戰如囈語般說著,“我真想一劍刺入你的胸膛,挖出你的心,看看你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有著什麼樣的一顆心……”

仿佛隻是沉睡,他靜靜地倒下,再無聲響。

一旁的梅花叢中,黑衣素玉飄然而出,單膝跪於我麵前:“皇後娘娘。”

“你退下吧,這已用不著你了。”望著怒戰的屍體,我隻覺心疲累不堪。

我探身,端起那杯殘酒,指尖輕拂杯沿。女兒淚,是毒中珍品。不知從何時起,我每晚睡前都服下一滴,竟品到一絲別樣的滋味,至此,世間所有的毒,都無法令我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