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睡下以後,時微輕手輕腳從臥室裏退出來,陸皓東正坐在客廳等她。
“明天周末,帶毛毛去遊樂場吧。”陸皓東從茶幾上拿了杯溫水遞給時微。
“也好。”時微想了想,答應下來。
陸皓東一本正經坐在她身邊,搓了搓手,欲言又止。
“今天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時微拿水杯暖了暖手,催他回去。
陸皓東點點頭,卻並不動作,隻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時微。
他想,到底要怎麼樣,時微才肯放下心結跟他回去?他不跟她搶孩子,也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禁錮她。
更不會教任何人再傷害到她們母子。
可是這些,要怎麼跟她開口?如果她還是不肯跟他回去,怎麼辦?
看著時微輪廓姣好的側臉,陸皓東有些出神,他現在如履薄冰,生怕一句話說得不對又令時微難過,他這些小心翼翼的心情,她,可有察覺?
時微不是木頭人,怎會沒有察覺?她捋了捋肩上短發,幾個月的時間,剪短的頭發漸漸也開始長長了。
“陸皓東,”時微輕輕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嗯?”陸皓東回神,輕輕應了一聲。
“你看,生過毛毛以後,為了方便我就剪短了頭發,這麼多年也沒有再留長。”
陸皓東知道她意有所指,靜靜聽著不發一言。
“我留著二十幾年長頭發,連一次造型都不肯做,那時候爸爸還常笑我,說我把頭發看得比命都重要。”
“可是那又如何,為了毛毛,我什麼都可以放棄。”
時微看向眼神一瞬間黯淡下去的陸皓東,輕輕勾了勾唇,繼續道:“那時我也不知道是入了什麼魔,可能每一個母親都有過這樣的情結吧,想把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給自己的孩子。”
“其實父親也是一樣。”
“從我記事開始,爸爸就對我百般疼愛,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這愛,作不了假——”時微深吸了一口氣,“所以不管他當初是出於什麼目的收養了我,我的親生父母又在何方,他和媽媽,都永遠是我最親的人。”
“夫妻之間尚且不記隔夜仇,對於撫養我成人的爸爸媽媽,我又有什麼怨言?我這個逃家的孩子在外麵飄蕩了這麼久,他們始終默默守護著我,毛毛這些年來安穩地長大,我知道,一定是有人關照過的結果。”
“爸爸用心良苦,知道我不願立刻回去,連關照都做得不動聲色。”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從前我並不能體會這句話的深刻含義,可是這幾年來,我心中常常浮現這句話,爸爸心髒不好,我真的不應該因為自己的任性而遠走他鄉。”
“其實哪裏有什麼解不開的心結,都是我們自己在折磨自己。”
時微偏頭,看了一眼陸皓東。
他低垂著眼眉,看不清麵上的表情。
可是她知道,他一直都在聽。
四年的時間,每個人都在成長,我們用這些時間學會愛人,總好過一輩子天涯海角不得相守。
時微清了清嗓子,沒有再說下去。“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早點休息,明天還要帶毛毛出去玩。”
陸皓東點點頭,輕輕握了握時微的手,又放下,起身離開了房間。
他走得步履平穩,看得仔細了卻還是能發現,他隱隱顫抖的雙手有握緊的手指暴露了他的緊張、或者激動。
有些話不需要言明,兩個人即使相隔四年,也依然有這一份默契,她不說,他也懂得。
這就是依了他了。
有什麼比兩個人在一起長相廝守更重要呢?再深的怨氣再遠的距離,也抵不過真心相愛兩個人的思念。
時微想,他們已經錯過了太多時間,以後的日子,一定要珍惜著過。
臥室裏的床頭燈還亮著,毛毛因為吃得撐,這會兒挺著小肚皮蓋著半張被子睡得正香。
時微走過去替他拉高小被子,毛毛睡得迷迷糊糊,聽見響聲無意識地朝時微這邊撲過來,嘴裏吧嗒吧嗒咂摸著:“麻麻……雞腿……”
夢裏還在吃!時微失笑,晚飯時毛毛吃青菜吃的少,時微做主,沒教他吃夠兩隻雞腿,這小子,做夢還惦記著那個沒吃到口的雞腿!
她伸手抹掉毛毛唇邊的口水,看著他緊閉雙眼憨憨沉睡的模樣,與陸皓東有七八分相似的眉眼再再提醒著她,這是他們兩個人的孩子,她不能因為自己的任性而耽誤了毛毛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