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深深地凝視了沉睡的長琴,神色頗為溫和,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味道。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用幾分無奈幾分蒼涼的聲音說:“你如何能保證,長琴選擇跟你回來,不是想給巫族做探子呢?”
還沒等明夕玦說什麼,帝俊又道:“他父親是十二祖巫之一的祝融,在巫族地位與我們相若,他又擁有強大的元神,在巫族自然會得到極度的重視,而在妖族呢?妖族不缺大羅金仙,也不缺洪荒異種,說句不好聽的,瑤草在與不在,其實沒什麼分別,他又是這種身世……你憑什麼認為,他會舍棄更加優渥的生活與尊貴的地位不要,跑來妖族過備受譏諷甚至欺淩的日子?瑤草的臨終托孤分量真能那麼大,讓你視他若親生孩子,為他遮風擋雨,掃清一切障礙?”
帝俊的語氣沒什麼起伏,但字字句句直指關鍵,應天命而生的存在靈智都不會差,更別說長琴是天道培養出來對付妖族的,萬一他是叛徒呢?或者說,萬一天道無恥地讓他產生怨憤之心,背叛妖族呢?
明夕玦聳了聳肩,不以為意:“大概是他比較識時務吧?”
“識時務?”帝俊看了看長琴,又用一種更加奇異的目光望著明夕玦,“你確定哪天我們交戰的時候,他不會識時務地投奔到巫族陣營裏去?”
“大哥,這點你完全可以放心,我自有計劃,”明夕玦回答。
出人意料的,帝俊並沒有再追究此事,隻是說:“既然你有分寸,那我也不多說什麼,長琴是你撿回來的麻煩,必須由你負責,我什麼都不會管。如果他害得妖族出了事情,我唯你是問!”
明夕玦隨意點頭,又加了一句:“大哥,那我住天庭,不回太陽宮了啊!”
“隨你。”帝俊轉身,相當幹淨利落地離開。
確定他離開後,明夕玦左手撫額,輕聲喃喃:“糟糕,總覺得大哥在做什麼不好的事情……”
不久前,明夕玦發現自己的思維被主神動了手腳——無論他怎麼用力回想,都會自動忽略一些事情,自己還毫無所覺,非要涉及到與之密切相關的內容才能想起來。比方說上次,如果不是他從混沌鍾聯想到鎮壓氣運的寶物,再聯想到十二品功德金蓮,估計一輩子都不會記起羅睺有十二品滅世黑蓮的事情。
這些微小的,不引人注意,卻容易掀起滔天巨浪的事情在主神的影響下,被明夕玦無聲無息地忽略,實在是要命,所以明夕玦越發不明白主神的想法。在洪荒活著本來就不容易,東皇太一可是必死的結局,主神這算什麼,提高劇情難度,給自己找點麻煩麼?
不過……明夕玦望著昏睡的長琴,心中不知什麼滋味。
瑤草說他酷愛撫琴,這句話一點都沒錯,但他多久沒撫過琴了?貌似是從紫霄宮聽道回來後吧?他失去了一顆平常的,甚至出塵的心,又怎能靜下心來撫琴?不知不覺被天道影響,還真是……天道,無論你什麼有什麼招數,我接著便是,豈能將你看得太過重要,導致自己舉止失措,順了你的意?
想到這裏,明夕玦微微一笑,解開長琴身上的昏睡咒,然後站在門口,輕輕扣了幾下柱子。
蓮雪立刻將烏鴉幼崽夜月放回原位,這才裝作若無其事地站起來,看見明夕玦站在門口,立刻挺胸抬頭,露出一副“我什麼都沒做”的樣子,心中卻哀嚎不止。
完蛋了完蛋了,東皇陛下不知道在門口看了多久,她的形象啊!
明夕玦走進房間,語氣雖溫和,卻有一種不容拒絕的意味:“蓮雪,你撥一些性子溫柔和順,心思細膩的部下,幫我照顧長琴。”
見到偶像的震撼以及體內對東皇本能畏懼的交織,導致蓮雪壓根沒聽清明夕玦到底說得是什麼,就連連點頭:“陛下請放心!我一定圓滿完成任務!”
“我每天午時會前來為長琴調息半個時辰,溫養他的元神,在調息前後各一個時辰內,他都不能進任何食水。偏偏他又先天不足,最好還是一日三餐精心伺候……你費心安排一下,務必將長琴調理好,任何不夠的東西都直接報到東皇宮即可。”明夕玦將長琴交給蓮雪,又補了一句。
蓮雪小心翼翼地接過長琴,將他安置好,看見明夕玦點頭,心中越發高興,是以沒反應過來某個如雷貫耳的名字。一旁的夜月卻不住撓爪子,等明夕玦走後,他看見蓮雪興奮不減,便小心翼翼地跳出自己的窩,一步一步笨拙地走到桌子邊緣後,然後身子往前一傾!
蓮雪一個箭步衝過去,接住小小的烏鴉幼崽才鬆了一口氣,不由道:“嚇死我了,夜月,你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