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暈了寧櫻,卓沛宸低頭注視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掌心紋路清晰充血泛紅,手掌擦過她臉頰時反作用力帶來的火辣辣的痛感還殘留著……
直到現在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動手打了寧櫻!怎麼會動手打她?怎麼舍得動手打她?怎麼能……
卓沛宸甚至無法直視寧櫻紅腫的臉頰,手上的熱痛漸漸轉化成麻木,思緒反而更加雜亂。他終於沒忍住給了自己一個耳光,嘴裏破皮溢出了血腥味,深切地體會到這一巴掌的痛感和屈辱感,才總算靜下心來。
要把這件事掩蓋過去,絕對不能讓她知道,否則就全完了。
卓沛宸下樓取了藥膏和冰塊,仔細地幫她上藥,敷臉,揉開頸後的淤血,然後擦洗去除藥味,忙了一整夜。早上,見她的臉和後腦勺沒有明顯地腫起來,總算能放心了。
夜裏睡得太晚,又被卓沛宸敲了一下,寧櫻生物鍾失靈,一覺睡到了中午。
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和後頸,並沒有不適的感覺。難道昨晚是在做夢?可是,那種感覺好真實,真實的像是親身經曆過。
這時,卓沛宸推門進來:“醒了?洗漱一下下樓吃飯。”
他沒有特別的表現,沒有刻意的溫柔,反而有些餘怒未消的冷淡,又有些不由自主的關心。
寧櫻不得不相信,腦中一閃而逝的畫麵真的隻是夢境,她隻是把夢與現實搞混了。
“哦,我一會兒就下去。”
卓沛宸退出房間關上門,悄悄舒了一口氣,過關了,沒有懷疑。還好,還好……第一次故意騙她,幸好她沒有察覺到不對,這個謊言一輩子都不能拆穿!
洗浴間裏,寧櫻慢慢開始煩躁,昨天晚上混亂的局麵反反複複在腦中回放著,一幕幕情景讓她再也無法平常心,厭惡卓沛宸厭惡她自己厭惡嘈雜的流水聲厭惡周圍的一切……
許久不見她出門,卓沛宸到門口催促:“安安,好了沒?吃飯了。”
寧櫻猛然從水中驚醒,離開浴缸回答道:“這就出來,你先吃。”
對鏡自賞,又忽然覺得自己醜陋不堪,這樣的一個人憑什麼受人青睞?憑什麼覺得卓沛宸的心意可以一直不變?他昨天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不是嗎?這麼醜陋、這麼扭曲的人……
“呯!嘩啦啦!”
“安安!”卓沛宸突然闖進來,看到的是一地的碎鏡片和赤腳的隻圍了一條浴巾、頭發濕噠噠滴著水的女人。
眼前的鏡子被她不自覺地打碎了,寧櫻看著卓沛宸,抬腳向他走過來。“你……”
卓沛宸大步向她衝過去,目眥盡裂地吼道:“你別動!”
他話音剛落,寧櫻已經一腳踩了下去,她定在那裏迷茫地問:“怎麼了?”
殷紅的血液從寧櫻腳底汩汩滲出,映得鏡麵亮麗又詭異,而她渾然不覺,隻是疑惑地望著刹那間變了臉色的男人。
迅速將寧櫻抱到床上,取來急救箱,卓沛宸半跪在床邊,小心地將她的腳抬起放在膝蓋上,原本白淨柔軟的腳底變得血肉模糊,尖利的鏡片細碎地散布在皮肉中,不停地有血珠滾落。
卓沛宸盡量放柔了動作,仔細地幫她挑除碎鏡片、消毒包紮,像是捧著易碎的珍寶。
他的表情太過傷痛,仿佛正在承受著無盡的折磨,寧櫻情不自禁地撫上他的眉心安慰道:“別擔心,隻是看起來嚴重,事實上並不是很痛。”
卓沛宸臉上的表情瞬間龜裂,湮滅成灰敗,他嚅動了一下嘴唇,嗓子裏好似卡著粗砂:“安安,你不是木頭人,怎麼會不疼……”
每次受傷後,她的情緒都會平靜下來,對他的態度也會軟化許多,可他最怕她這種不自知的自殘,每次都讓他膽戰心驚無比煎熬。
讓他印象最深的是她腦袋受傷的那次。
那時候卓寧麒才三個月大,寧櫻的抑鬱症已經很嚴重了,她說什麼都不願意繼續住在帝盛別墅,不願意與長輩住在一起,眾人商討之後分別住進了朝陽和園林小別墅區。搬新家的雜事一大堆,卓沛宸去超市采購,寧櫻一個人在家帶孩子。
卓沛宸離開了四十多分鍾,再回家的時候寧櫻正手忙腳亂的給兒子換尿不濕,頭上頂著一個血窟窿,血液順著額角劃過鬢角流下,沾濕了衣領,而卓寧麒哭啞了嗓子……
看著她慘白的臉色、搖搖欲墜的樣子,卓沛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安安,你這是怎麼了?”
寧櫻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阿宸你回來了,你快幫小麒換尿不濕,他一直哭……”
卓沛宸捂著她腦袋上的傷口扶她坐下:“我問你怎麼了!”
寧櫻不明所以:“我沒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