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大司馬桓溫,位極人臣,恃寵而驕,漸漸地不甘心隻做一個臣子了。
一次,他閑來無事,撫摸著枕頭,感歎道:“男子漢如果不能流芳百世,讓人稱頌,那遺臭萬年,遭人唾罵,也未嚐不可!”當時有一個叫杜炅的方士,能掐會算,可以預知人的未來。桓溫請他預測自己的仕途如何,杜炅說:“當今之世,您的功勳無人能及,一定可以達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桓溫聽後並沒有很高興。
桓溫本想先在河朔建立戰功,贏得人心,擴大聲望,以便回來後朝廷封給自己最高禮遇——加九錫。沒想到兵敗枋頭,他的聲望大減,失去很多的擁護者。後來攻克壽春,桓溫洋洋得意,對參軍郗超說:“這回總算能抵消枋頭戰敗的恥辱了吧?”郗超說:“恐怕不能。”
某一天,郗超在桓溫處留宿,等夜深人靜時,對桓溫說:“明公雖已位高權重,但沒有別的打算嗎?”桓溫說:“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郗超說:“明公肩負平定天下的重任,如今已是六十高齡,本應德高望重了,卻在北伐中兵敗枋頭,以致威望大減,如果不建立非常的功勳,恐怕難以收回人心!”桓溫說:“那我該怎麼做?”郗超說:“明公不像商朝的伊尹放逐幼主太甲、西漢霍光廢黜昌邑王那樣,是難以建立大的威勢與權力,震懾四海的。” 郗超所言,正合桓溫心意。桓溫當下就和他商量對策。當時的皇帝海西公謹小慎微,沒有什麼把柄可抓。桓溫非常奸詐,便想出用後宮私密詆損他的辦法。於是造謠:“皇上身患奇病,不能生子,寵臣相龍、計好、朱靈寶等,霍亂宮闈,與田氏、孟氏兩位美人珠胎暗結,生下三子,還想將他們中的一個封為太子,使江山易主。”這些話很快在民間散開,當時的人們真假難辨。
十一月,初九,桓溫已經開始積極準備,從廣陵返回姑孰,駐紮在白石。
十三日,桓溫抵達建康,覲見褚太後。桓溫想委婉勸諫褚太後,請她廢黜司馬奕,立丞相會稽王司馬昱為太子,連呈給褚太後的詔令他都準備好了。太後信奉佛教,當時,正在佛室燒香,內侍稟報說:“緊急奏章請您批閱。”褚太後從佛室出來,倚門而立,奏章看了幾行字就說:“我也已經猜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看了一半,看不下去了,吩咐內侍拿來筆,添上上了這樣的話:“我遭遇這樣的憂患,也很痛心,想到先帝和幼主,十分難過!”
十五日,百官在朝堂舉行廢立大禮。但是廢立皇帝在本朝還是第一次,所以沒有人知道該遵循什麼典禮規則,百官們都驚慌恐懼,不知所措。桓溫也沒有準備,神色緊張。正在不知如何是好時,尚書左仆射王彪之還非常鎮靜,他看到事已至此,不能半途而廢,建議桓溫說:“廢立皇帝,前代已有成規,您不妨效法前代。”於是命人取來《漢書·霍光傳》,按照當時的禮節儀製決定了程序。王彪之身穿朝服,立於朝堂之上,宣布文武儀規典則,隻見他從容鎮定,毫無懼色,朝廷百官由此對他心生敬意。隨後宣布了太後的詔令,廢帝司馬奕被貶為東海王,立丞相、錄尚書事、會稽王司馬昱為新一任君主。接著百官進入太極前殿,桓溫命人收回了廢帝的印璽綬帶。司馬奕頭戴白色便帽,身穿朝臣盛裝,從西堂走出,乘著牛車出了宮門,群臣伏地叩首拜別,都啜泣到不能言語。由侍禦史、殿中監帶領一百多名衛兵護衛著,司馬奕移居東海王的宅第。
那邊廢帝出宮,這邊桓溫率領百官,準備好迎接新皇帝的車乘,風風光光的前往會稽王的官邸,去迎接會稽王司馬昱了。會稽王頭戴平頂頭巾,穿著單衣,麵向東方,流涕叩拜,接受了印璽綬帶,在朝堂換上了天子的服裝。就在這天,會稽王司馬昱成了新一任皇帝,就是簡文帝,將年號改為鹹安。
桓溫暫住在中堂,分派兵力保衛禁宮安全。桓溫腿腳不方便,簡文帝就特許他可以乘車覲見。見簡文帝前,桓溫已準備好奏章,陳述他為何要黜廢司馬奕。可是簡文帝一見到他,就流下了眼淚,桓溫惶恐不安,始終沒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