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宗景福元年,王建圍困彭州,對彭州發起猛烈攻擊,很久也沒有攻下,當地百姓都逃到高山深穀中藏起來。王建各個營寨的士兵每天出去搶掠,稱此為“淘虜”。得來的百姓財物,先由將領們挑選好的,剩餘的由士兵們瓜分,把這種事情看得很平常。
新律人王先成,本來是個書生,遇到天下大亂,便投筆從戎,他揣測各位將領中最為賢明的是北麵營寨的王宗侃,就去勸王宗侃說:
“彭州本來隸屬西川,陳敬、田令孜割出四個州交給楊晟,將觀察使的位置授予楊晟,與他們共同抗拒朝廷命令。現在朝廷已經平滅陳敬、田令孜,而彭州仍然屬於楊晟,彭州的人民都知道西川是他們的大府,而他們的官長是檢校司徒王建,所以王建領兵當初到達彭城一帶時,當地百姓都逃往高山深穀躲避起來,並沒有進入城內歸附楊晟。他們這樣做,是在等待著王建的招撫。現在王建軍隊已經到達很久了,沒有對百姓發布招撫勸降的命令,相反縱容軍中士兵像如強盜般一再大肆搶掠,他們追逐百姓的家畜財產,搶奪百姓的財物,把婦女以及年老體弱的人分給士兵,任憑他們驅使,使這裏的父子兄弟遭受骨肉分離之苦,心中充滿怨怒。躲進山穀中的那些人,忍受酷暑暴雨與毒蛇猛虎的殘害,生命垂危,想訴苦都找不到地方。檢校司徒王建對彭州百姓不管不顧,開始時認為楊晟不是他們的官長而不遵從的那些人,恐怕會改變初衷想念楊晟了。”
王宗侃很傷心,不由得向前移動他所坐的床詢問王先成,王先成對他說:“還有比這更為危險的事:現在,每天早晨各個營寨六七百人出動,到深山搶掠百姓財物,返回時天已經黑了,一點守寨防備的意識都沒有。彭州城內沒有能人才會如此,萬一有能人為楊晟謀劃,讓他乘我軍空虛時出擊,事先埋伏下一千精壯人馬在彭州城門裏麵,當登上城樓望到王建營寨的士兵離開營寨走遠時,便派出弓弩手、炮手各一百人,在營寨的一麵發動攻擊,緊隨著派五百名苦力,身背柴草土石把塹壕填滿把道路墊好,然後派精銳軍隊全力攻打,並且放火焚燒王建的營寨;又從彭州城的另外三麵突然發兵,各個營寨自己都忙不過來,更沒有時間相互救援,彭州城內增派軍隊相繼殺出,如此,王建必然失敗!”王宗侃十分驚慌,他說:“的確有可能發生這種情況,該如何解決呢?”
為便於稟告王建,王先成請求分條開列寫成狀文。王宗侃馬上命令王先成起草。王先成起草的狀文大意是:“我王宗侃隻是統管北麵的營寨,或許所稟告的事能夠聽從,但今天所稟告的事,必須是圍攻彭州城的王宗裕、華洪、王宗瑤和我四麵相通一齊行動,請求命令西川軍隊的使牙檢舉全都施行。”
事情共有七條:
第一,請求對山穀中的百姓進行招撫。
第二,請求禁止各營寨的士兵,一概不準出去搜掠百姓。樹立石碑在各營寨的旁邊,方圓七裏之內允許打柴放牧,有敢超越石碑的絕不饒恕。
第三,請求設置能容納幾千人的招安寨,用來安頓招來的百姓。招安將領我請求從手下挑選謹慎幹練的人擔任,令他帶領三十人手持武器日夜守衛。
第四,必須委派一個人總管招撫百姓這件事,現在既然已經發了招安的榜帖,各個營寨一定是分頭派士兵到山穀中招撫百姓,看到這種情形,躲藏在那裏的百姓都會感到害怕,一定不肯出來投降!必須有恰當的方法,才能招撫山穀中的百姓,希望頒下文告委任我王宗侃專門負責這件事情。
第五,請求對四麵營寨的指揮使下達嚴格的命令,將從前線搶來的彭州百姓全都集中到營寨的廣場上,有父子、兄弟、夫妻自己相互認出來的,就讓他們團聚,注明人數登記在冊,分部送到招安寨,有人大膽妄為,哪怕隻隱藏一個人,也要立即處斬;並請求命令成都府中的各個營寨,讓他們也嚴格搜索,發現以前從軍隊前線送回來的百姓,適當地發給糧食錢財,全都分部送回招安寨。
第六,請求在招安寨中設立九隴行縣,由從前的南鄭縣令王丕暫時擔任九隴行縣縣令一職,設置曹局招撫安頓百姓,將這些百姓中身強力壯的子弟挑出來,發給他們文告,讓他們自己進山去招他們的親人。
第七,彭州的土地適於種麻,這裏的百姓在沒有進山時藏起了大量的麻,應當讓縣令明確告訴百姓,讓他們回去將藏起來的麻挖出賣掉,換取糧食錢財,這樣肯定會逐漸恢複舊業。”
接到狀文後,王建大為歡喜,立方命令按照狀文施行。第二天,營中軍士看到王建發布的告示,威嚴的軍令使得沒有人敢於違抗。第三天,在山穀中躲藏的百姓競相出來,奔向招安寨,招安寨盛不了,就開辟地盤擴展寨子。集市也逐漸出現,百姓又拿出收藏的麻販賣。招安寨的人民看到自己村落不再遭受被殘暴搶掠的厄運,逐漸辭別九隴行縣縣令,重回到家鄉操持舊業。招安寨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全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