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見天日的顧岩神情迷茫,他一時還不能適應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在黑暗裏待得太久了,白光刺得他雙眼酸痛,顧岩用手捂住眼睛,足足過了小半日,他試著慢慢睜開雙眼。
“顧岩!”崔震山看著眼前的身影,沉聲喊道。
顧岩楞了一下,寒域內沒有聲音沒有光影,太久沒人喊他的名字,當聽到有誰在喊自己的名字時,他甚至有片刻的恍惚,過了許久,顧岩這才朝著崔震山的方向望過去。
崔震山和顧岩四目相對,時光似乎像是定格住一般。崔震山已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九年裏,他常常在想,那個未知的冥外極極寒域到底是什麼樣子,顧岩能受得住麼,想得多了,又沒有答案時,崔震山就會將自己埋頭於公務之中,有事情做,他就不會想起顧岩了。
顧岩呆呆的望著崔震山,他的反應有些遲鈍,過了許久,記憶慢慢開始恢複,他想起來了,這是崔震山,九年前,是他親自送他過來的,他也曾經承諾,有一日,會來接他回去。
“顧岩,你回來了!”崔震山喜悅的心情還沒有平複下來,他走到顧岩前麵,溫柔的望著他,又說:“你沒有食言,我知道你一定會出來的。”
顧岩張了張嘴,他吃力的想發出聲音,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顧岩有些心急,在寒域內,他每日為地府的鬼魂念經超度,但現在出來了,反倒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顧岩睜大眼睛望著崔震山,漆黑的眼睛裏帶著一絲不安。崔震山也發現了他的異樣,他望著顧岩,說道:“你別急,許是太久無人與你說話,一時不能適應罷了,等再過幾日就會好了。”
崔震山沉穩和緩的聲音讓顧岩漸漸平靜下來,他抿住嘴唇,沒有再勉強自己。
顧岩出來了,崔震山無法想象他在冥外極極寒域經曆了些什麼,所有關於寒域的傳說都不曾被證實過,但崔震山卻心知,來自於精神的折磨,往往比肉體的懲罰更叫人痛不欲生,九年的時日,讓顧岩出來後,變得呆滯木訥,甚至連話也不會說了。
崔震山什麼話也沒有問顧岩,他說道。“走吧,我們該回酆都了!“
顧岩點了點頭,安靜的跟在崔震山的身後。
冥川的水永不停息,誰也不知它的盡頭在哪裏,也不知它又將流往何處,崔震山和顧岩一路沿河川而下,路上,他們經過一片荒野,崔震山曾經帶著顧岩路過此地時,總能看到無數的孤魂野鬼,那些鬼們死與非命,又無人超度,於是隻能終日遊蕩,但如今,那些鬼魂都已消失不見,崔震山對顧岩說道:“是你超度了那些鬼魂,讓他們的亡靈能得到歸放。”
顧岩聽到這裏,總算有了一些反應,他的眼睛裏帶了一絲靈動,兩眼望著崔震山。
崔震山停了下來,他看著顧岩的眼睛,低沉的聲音說道:“這是你的功德,雖然他們誰也不曾見過你,但我想,他們肯定是感激你的。”
顧岩的眼神裏微微帶了一絲欣喜,他的嘴唇動了一下,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喉嚨卻像是被東西堵住似的,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崔震山嘴角向上翹了起來,他伸出手,正準備撫平顧岩肩頭上的褶皺時,顧岩的身子卻僵住,顯得十分緊張。
崔震山頓住,他放下手,說道:“快要進城了,我們走罷。”
顧岩眨了一下眼睛,小心翼翼的看了崔震山一眼,似乎想要確認他是否慍怒了,隻是他剛當抬頭,便與崔震山視線相交,顧岩呆了一下,連忙又低下頭去。
進入酆都鬼城後,崔震山需先帶著顧岩前往冥宮銷案,子兀和巨瓊兩個惡鬼依舊鎮守地府,看著熟悉起來的景象,顧岩才漸漸反應過來,這裏已不是那暗無天日的冥外極極寒域了。
“顧小哥兒,我們來接你啦!”
在崔震山與顧岩往冥宮而去時,有一道歡快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們停下來,回頭往後一看,隻見說話的是白無常,他幾步便到了顧岩身旁,還圍著他打量幾下,拍手笑著說道:“你可算是出來了,要是再不出來,我都快忘了崔判官的長相了。”
白無常身旁,照例是跟著他的那位老搭檔——黑無常。他冷聲說道:“你如此聒噪,即便沒有顧岩,隻怕崔判官也不想見你罷!”
白無常瞪了他的老搭檔一眼,沒有理會他,反倒是繼續追著顧岩問道:“不知冥外極極寒域究竟是甚麼樣子,自我到酆都以來,你還是頭一個自寒域走出來的哩!”
提起冥外極極寒域,顧岩的眼神帶著低落,就連嘴唇也有些發白,黑無常冷眼看著白無常,說道:“休得多嘴,再多說一個字,我送你到十八層地獄去撥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