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司內,顧岩抬頭,他靜靜的看著樹梢上的那盞燈籠,它就這麼悄無聲息的亮了兩百餘年,不會有陰晴圓缺,也不會有熄滅的一日,隻是這回看到它時,顧岩的心底似乎生出了無限的惆悵,隻是要說是為何,他卻又理也理不清,於是隻能望著它發怔,隨後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師傅,你回來啦!”原本撅著屁股在茉莉花樹下培土的徐臘,聽到聲響後,抬頭一看,竟然看到門口站的是他師傅顧岩,於是眼前一亮,他丟下手裏的鋤頭,飛一般的撲到顧岩的身上。
“我好想你啊,師傅,你終於回來了,要是再不回來,我就到陽間找你去啦!”
徐臘衝過來的慣力太大,撞到顧岩身上,使得他接連往後退了好幾步,好不容易定住腳步,那扒在他身上的徐臘,在他身上蹭了好幾下,最後幹脆直接化成原型,舒舒服服的窩在顧岩的懷裏。
小狐狸獨自守著諾大的‘生死司’,長夜漫漫,身邊又沒個說話的,早就閑得發慌了,這才大半夜的蹲在院子裏給茉莉花樹鬆土,不想正在他念叨的時候,師傅就回來了。
顧岩看著窩在他懷裏的白色小狐狸,單手拎起他的後頸,說道:“能正經一些麼!”
徐臘抖了兩下,又再次變成人形,他指著茉莉花樹,不服氣的說道:“我怎麼不正經了?聽說師傅喜歡喝茉莉花茶,我百忙之中還抽空給這棵茉莉花樹鬆土施肥呢。”
看著眼前天真的少年,顧岩忍不住揉了揉眉角,他直接問徐臘:“司裏近日如何?”
徐臘揚著眉頭,他一臉的得意,對著顧岩表功說道:“前些日子人間地動,死了好多人呢,師傅不在家,全是我一個人打理的。”
提起這些,徐臘就滿心的驕傲,成堆成堆的卷宗,數也數不清的鬼魂,他連歇休的功夫都顧不上,就是為了讓師傅到時回來,對他刮目相看。
顧岩聽了他的點,微微頷首,便徑直往後堂而去,徐臘跟在他身後,見他甚麼話也沒說,嘴裏不禁嘀咕,說道:“師傅怎麼不誇誇我呢?”
顧岩瞥了他一眼,說道:“此事本是你我職責所在,做好了也是本份而已!”
徐臘心裏有些失望,他在後麵,悄悄瞪了顧岩一眼,心裏又想著,師傅把司裏的公務全丟給我,自己卻往陽間找崔震山去快活,不說讚揚他兩句吧,剛回來就板著臉,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師傅?
當然,徐臘也就敢在心裏腹誹兩句而已,依照先前的經驗,每回隻要他提崔震山,師傅必定要動怒。
顧岩進屋後,先查看各處卷宗公文,見司裏的公務並無積壓,也無其他紕漏之處,一直緊繃的神色便鬆動了。
徐臘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見師傅不那麼嚴肅了,臉上頓時又高興起來。他說道:“地動時,咱們酆都城一時湧進許多鬼魂,我見別的司都是通宵達旦的處理公務,為免給‘生死司’和師傅丟臉,我也是一刻都不敢歇著呢!”
顧岩看著徐臘,雖說他野性難馴,但在實習期間,比他當年要好上許多呢。
“辛苦你了!”顧岩對他說道。
徐臘眨著一雙碧綠的眼睛,他望著顧岩,認真的說道:“師傅,你可算是對我說了一句好句呢。”
顧岩耳根微微有些發紅,他輕輕咳了一聲,默默不語。
如今冥君正在天庭,司內的事情也有徐臘打理妥當,顧岩進屋後,找出了判官薄,他細數名單,並未找到崔震山師傅天一道人的名號,心裏也便知道,天一道人命數未盡。
查到天一道人無礙後,顧岩收起判官薄,又開始翻箱倒櫃的的找著各種古籍,一旁的徐臘見了,問道:“師傅,你在找甚麼呀?”
顧岩停了一下,他望著徐臘,說道:“徐臘,你近日在地府可有遇見日夜二遊神?”
徐臘對顧岩說道:“地動那日,冥君倒是將日遊神招回來了,近日卻是沒見過他們!”
想了一下,徐臘又不解的又問道:“師傅,好端端的,不知你找他們幹甚麼?”
地府四大司平日各司其職,除非冥君召見,如若不然,各位司主是難得碰上一回的,因此徐臘見顧岩特意提起日夜二遊神,便好奇的問起來了。
顧岩不吭聲,徐臘見此,心裏又開始不高興起來,他這個師傅,甚麼事情都不跟他說,根本就沒有把他當徒弟嘛!
徐臘的不滿顧岩壓根就沒有看到,他此時正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日夜二遊神遊蕩天地之間,世間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他找他們,就是想打聽,哪裏有治好崔震山雙眼的辦法,早幾日前,崔震山頭上的腫塊已消褪,但是他的雙目卻沒有任何起色,就連鎮上的老大夫來他看了,也都跟宗仁和尚說的一樣,一切要看天意,然而對於顧岩來說,三五日他能等得,三五個月他卻等不得,顧岩想在自己投胎重生前,治好崔震山的雙眼,這樣一來,他就是有一日離開,也就沒有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