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傍晚時分,顧岩獨自逛到城隍廟裏來了,看管門戶的廟祝估計用飯去了,整個城隍廟裏,除了顧岩,再沒有旁人。
此時,外頭的光線微暗,城隍銅像散著淡淡的暗光,案桌上放滿了鮮花果品一類的供品,近日正是放榜的時候,那些想要求中的人家,紛紛往城隍廟來燒香祈願。
顧岩站在城隍的銅像前,他抬頭仰望著那尊銅像,這銅像上雕刻的男子,原本是他們宋縣的某任太守,倭奴來襲時,因守城而亡,後人欽佩他的氣節,鑄造了銅像來祭拜他,久而久之,這裏便成了縣裏的城隍廟。
前不久,正是天下學子會考的日子,顧岩因身染重病,錯過了這次趕考,雖說如今他不過十五歲,日後有的是機會,但心頭總歸是有些遺憾的,是以今日孤身出門,原本是為了散散心,卻不想竟逛到了城隍廟。
案前香火繚繞,顧岩本是隨意逛到此處,手裏連根線香都不曾帶來,他雙手合十,跪在蒲團前,嘴裏默默念道:“城隍老爺莫怪,今日來得急,未曾給你帶貢品,下回一定補上。”
正在這時,顧岩耳邊聽到一陣‘吱吱’聲,他抬頭一看,隻見貢桌上竄出來一隻肥碩的老鼠,那老鼠膽子大得很,就算屋裏有人,也照舊偷吃不誤,雖然這些供品不是顧岩送來的,但顧岩怕糟蹋了給城隍爺的供品,於是站了起來驅趕那隻老鼠。老鼠閃躲了兩下,不一時,又溜出來抱了一塊油糕啃起來。
“去去去,這是給城隍爺的供品,你這小東西倒先享用起來。”
他揮了幾下手,想把老鼠趕走,但那隻老鼠似乎也知道他是個好性兒,一來一去的跟顧岩玩起捉迷藏,顧岩氣得咬牙,他環顧四周,從牆上取下一支雞毛撣子,便來圍剿老鼠,誰知老鼠沒打著,桌上的一壇白酒倒被他打碎了。
這聲脆響徹底把老鼠嚇走了,隻是顧岩卻傻了眼,為了趕一隻老鼠,他打翻了城隍爺的貢品。
“可惜了!”正在顧岩自責的時候,從他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顧岩被唬得一跳,他轉頭一看,見不遠處站著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那男子正望著地上打碎的酒壇,還滿臉的惋惜。
隻是等再看到那男人的長相時,顧岩驚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因為這人竟然跟那尊城隍爺的銅像長得一模一樣。
“城隍爺!”顧岩目瞪口呆的喊了一句。
白衣男子側目看了顧岩一眼,他見他怔怔的望著自己,先是皺了一下眉頭,隨後也直視著顧岩。
顧岩眨了兩下眼,見眼前的城隍爺還站立在麵前,嘴裏不禁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我莫不是病還未好,竟然看到城隍爺真身顯靈了。”
聽到他說的話,白衣男子不免覺得有些好笑,他本是地府的判官崔震山,又兼著宋縣城隍一職,隻因今日路過此地,便進來看看,誰知剛好見這凡人為了追趕老鼠,打翻了一壇上好的燒幹白,他嘴裏正可惜時,不曾想到這人竟能看到自己。
崔震山再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少年的眉眼,見他周身紫光環伺,心知這人必定命格不凡。
“你是……你是城隍老爺嗎?”顧岩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崔震山沉吟片刻,微微頷首。
顧岩得了確定的答複,頓時眼前一亮,他不止一次看過本縣的縣誌,對這城隍爺的生平大為欽佩,現在他真身就在自己的麵前,顧岩簡直激動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崔震山眼神又落到地上被打碎的酒壇上,他離開凡間多年,最舍不得的就是這燒幹白,可惜卻被打翻了。
顧岩撓了撓頭,難為情的說道:“對不住,打翻了你的貢品,不過你等著我,我這就去給你買。”
他想出去買酒時,卻被崔震山喊住了,那崔震山指了指外頭微暗的天色,說道:“怕是賣酒的店鋪都關了門,現在想買也買不到了。”
顧岩這才驚覺已很晚了,隻是難得遇到崇拜的大英雄,顧岩實在不想就這麼錯過,他說道:“城隍爺,你明日就把酒送過來,不知道你還在不在呢?”
陰陽兩界經緯分明,崔震山本來不應跟這少年多有接觸,隻是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崔震山發覺自己拒絕的話竟說不出口,他想了想,於是輕輕點頭。
顧岩揚起一個笑臉,他說道:“城隍爺,莫忘了,你可一定要記得來。”
說話之時,外麵忽然傳來腳步聲,顧岩回頭一望,便看到廟祝從外麵走了進來,那廟祝看到顧岩,說道:“顧公子,你剛才跟誰在說話呢?”
顧岩再轉頭,原先站在那裏的城隍爺已經不見了,他抿嘴朝著廟祝一笑,說道:“沒誰,我跟自己說話呢。”
那廟祝搖了搖頭,說道:“天都快黑了,聽說府裏到處都在找你,還不快些回去。”
“知道了。”顧岩毫不在意的揮揮手,他又朝著那尊銅像看了一眼,便出了城隍廟。
那崔震山一直隱身在暗處,親眼看著顧岩離去,也消失不見。
因崔震山應允了顧岩,到了第二日,他一早便等在城隍廟,這一日,他看到絡繹不絕的信男善女們捧著貢品虔誠的祈願求告,隻是等到天黑,卻沒有見到那個少年,崔震山心裏疑惑不解,他看那少年並不像是言而無信之人,因此隻當他是被什麼事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