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經常被自家奶奶教導,有些事情,永遠都應該“決不要”。而安如一直都覺得,奶奶的話都應該奉作金句,盡管她經常覺得奶奶食古不化。因此,她決不要未經許可就打開父母的房門;決不要虐待小貓小狗;決不要在新加坡吃口香糖……
可惜,她的領悟能力不足,隻懂得這麼淺顯的“決不要”。當然,很多事情,她都需要親身嚐試過,才會相信這些事情確確實實是“決不要”的。
遇見時禕,應該也屬於“決不要”的範疇之內吧。這深刻的道理,她敢打賭,奶奶也不會預料到,更何況是自己呢?
從會所裏出來,晚風裏滲著盛夏的熱氣,一個勁地往安如裸-露在外的肌膚上碰撞,強烈的溫差使她不自覺抽了口氣。夜幕已經被璀璨霓虹染成五顏六色,她剛走到自己車子旁邊,一把陌生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醉駕不好吧?”
這個男人說的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安如想了數秒,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是,她喝了酒,不應該開車。拉開車門的動作不自覺頓住,她回過頭,就看到一個身穿黑色短袖襯衣的男人,正倚在路邊的圍欄上抽煙,微弱的火光和縷縷的煙霧藏匿在周遭的霓虹燈光之中。
他的短發被夜風吹起,在橙黃路燈的映照下,他的輪廓越發清俊。安如看著他那星目劍眉,隻覺得他英氣逼人。
時禕半垂著眼,似乎在等待她的回應。剛才在會所裏發生的小插曲,他看得一清二楚。起初,他隻覺得這個年輕女子眼熟,一時之間卻想不起她究竟是誰。直到那名大漢稱她為安小姐,他才記起,這是施晴的表姐,安如。
很明顯,安如並沒有認出他來。他將香煙抿熄,朝她走去,“你忘了我?我們在G市的米加賓館見過麵。”
經他的提醒,安如終於把他認出來。對於自己,他隻用“見過麵”來形容,她覺得不禁微微發怔。鑒於她的普通話不但不標準,而且還很喜感,所以她隻對他說粵語:“我想起來了。”
時禕似乎笑了一下,唇角微微勾起,但霎間又恢複了原來的那副表情。他又把話題繞了回去,將酒後駕駛的危害詳細地跟她講了一遍。看她並不答話,他還能一臉平靜地問她:“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安如一直沒有搭腔,她鮮少有這般的耐心能靜靜地等一個半陌生的男人把如此無趣的話給說完。事實上,她並沒有聽懂多少。他的語速雖是不緊不慢,但他說的是普通話,因而她有點反應不過來。
“那又怎樣?”隔著數米的距離朝他那方看去,發現他的神情嚴肅,她才換了一副認真的表情,“我奶奶也經常教育我,女孩子不應該在晚上隨便上男人的車。”
其實,吳珍妮嘮叨得更多的是,女孩子不應該流連夜店,夜不歸宿。當然,安如隻把這些忠告當成耳邊風。畢竟是沒有吃過虧,人才會這般任性。
“還真看不出來,原來你也是一位聽話的姑娘。”他臉上的笑意相當明顯,但語氣卻像誠心讚美。
安如被他戲謔的目光看得極不自在,結果她還是投降,無奈地敷衍道:“我打車可以了吧?”
頭頂沒有一片清明的夜空,時禕亦能察覺到她臉上不耐的表情。他眼中微微帶著笑意,從語氣中卻聽不出情緒:“太晚了,我陪你吧。”
那聲音低沉悅耳,恰似夜幕下的幽藍,引人迷醉。其實,這夜生活才剛剛拉開帷幕,何晚之有?安如刹那失神,竟不懂如何拒絕。更何況,剛才在會所裏的時候,那罐啤酒她不過喝了兩口,現在半分醉意也沒有。
他們並肩站在路口等了幾分鍾,也沒有等到出租車。安如漫天神遊,在心裏狠狠地埋怨這個多管閑事的男人。而他仰頭看著周遭的燈光璀璨,看上去一副怡然自樂的樣子。一輛雙層巴士停站。時禕回頭,問:“乘公共汽車可以嗎?”
“啊?”安如一臉錯愕,隨後把視線移到那方。乘客們井然有序地下了車,原本擁擠的車廂都變得空曠起來。她想了想,帶著時禕往雙層巴士的後麵走,“當然可以,上車吧。”
她把帶他到頂層去找位置坐。香港越夜越是美麗,放眼窗外,到處也在流光溢彩。時禕看了許久,終於收回視線,環顧四周才發現的車廂已經隻剩下他們兩人。
他們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安靜得卻又舒心。巴士駛到了終站,安如還沒有下車的意思。他忍不住問:“你住哪裏?”
安如瞥了她一眼,好笑地問:“你覺得哪條巴士線路會經過我家?”
時禕才發現自己被耍了,臉色陰晴不定,好半晌都沒有說話。安如坐在他前方的位置上,轉過身,手肘撐著椅背的頂端,笑著說:“你住哪家酒店?我的酒醒得差不多了,送你回去完全是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