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去碰它,經它數番的恐嚇,神經係統已經有了免疫力。它軟軟趴在床腳,像一隻熟睡的小貓般乖巧,抬腳踢了踢它,腳趾傳來綢緞該有的柔滑冰冷,打了個冷顫,原來心底的驚怵並不是那麼容易褪盡。跟它對峙著,整間屋子靜得隻聽見壁鍾的叭嗒聲和我粗重的呼吸。
我把耳朵豎得直直的,生怕自己一個失神就會出現許多血腥的麵孔,比如秦淨,小賈,或是那個陌生溺水而亡的民國女子——秦淨的前生。她們每一次的出現,都帶給人不同程度的恐慌,那種沒有明確目的性的恐嚇,讓人如溺水找不到依附一樣茫然。忽然想到了唐朝,他總能在我每次曆險時救我於水火之中,此時,沒有了他的庇佑,如果她們再出現,我該怎麼辦?
強遏製住自己的思緒,以最快的速度換上衣服,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我要離開這裏!思緒紊亂,我根本不知道該去哪兒。隻是滿心想要逃離這裏,也許這樣就能遠離表麵的危險。其實,如果危險一開始就出現並不可怕,就因為它伏蟄在某個角落,總是給你出其不意的襲擊,讓你防不勝防,神經如同一根橡皮,被拉緊再放鬆,再收緊……如此反複,總有一天會讓你崩潰。所以,我必須遠離獨處的空間,隻有在喧囂的鬧市,無形的恐懼才不會出現。想到這裏,我的腦子再度緊崩,腦海裏跳出一張精致的臉來:小賈。
她死於車禍,那麼也就是說,危險是無處不在。我該去哪裏?再度迷茫,但是,這屋子給我的壓抑感太強烈,讓人一刻也呆不下去。穿好鞋,快速跑到門邊,“砰”地一聲關上門,厚實的門板把我跟旗袍隔在兩個不同的空間裏,靠在門上,鬆了一口氣,感覺上離危險又遠了一寸。
樓道裏空空的,跟夢裏一樣沉寂,隻是比夢裏多了幾盞燈,不及夢裏的陰森。隔壁就是2013房間,偷偷地越過2013房,腳步輕如武俠小說裏的夜行俠在屋簷上飛行一般,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一個光亮在燈光下閃爍著,很刺眼,眯眼順著光看過去,發現在2013房間的門口前,躺著一枚戒指,走過去撿起來,是一枚鉑金戒指,款式簡潔,有些眼熟。眼睛自然而然地望向戒指的內側,發現裏麵刻著兩個小字:蔚彬,左邊還有幾個數字:1995。
蔚彬?為什麼蔚彬的戒指會在這裏?這預示著什麼?把戒指套在拇指上,此刻好奇心已遠遠壓過恐懼。望著2013的門牌,那四個數字鑲在燙金的銅牌裏一樣,黑得陰暗像是凝結的血。現在,也許一切事物在我眼裏,我都能從裏麵看出血腥。
我開始扭動門把,門“得”地一聲,鎖已跳開,門縫裏透出陰森與腥氣。猶豫了一下,正想要推開,樓梯口傳來一陣腳步聲。迅速拉上門,退到自己的房門口。
腳步聲參差不齊,一前一後,應該是兩個人。終於,有些昏暗的樓梯口出現服務員小姐藍白相間的苗條身影,她身後的那個人低垂著頭,雖然看不清臉,那熟悉的月白早竄入眼簾……眉不由自主地跳了幾下,滿心歡喜。
他們越來越近,我已經看清了燈光下他隱現的輪廓。服務員小姐走到我跟前,展開一張笑臉:“李小姐,這位先生找您。”
他抬起頭來,望著我,滿臉的倦容,對上我眼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一種叫心疼的情感在他眼裏流淌,眼一酸,像是找到了依附,緊崩的神經在一瞬間鬆馳。他張開雙臂把我緊緊地擁在懷裏,嘴裏呢喃:“小影,小影,你沒事!謝天謝地,你沒事。”
還有人關心我,他終於肯原諒我?我在他懷裏猛點頭,委屈、害怕、思念、高興都紛至遝來,我哽咽著說:“我沒事,沒事!唐朝,唐朝,你原諒我了嗎?我真的沒有,我沒有想要傷害青琳,我真的隻是忘記了。唐朝,你要相信我!”
淚眼朦朧間,越過唐朝的肩頭,看到服務員小姐抿嘴笑著離開。把頭重埋進唐朝的懷裏,無比安心。這一刻,我忘記了所有,我甚至願意,用我所擁有的一切換這份安心……
唐朝說,從出了我家,他就一直心神不寧,連夜回了店裏。看到我留給他的紙條,等他打我手機裏,卻發現是關機。所以就訂了晚上的航班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