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後，外公還是老三樣：一杯綠茶、一杆水煙槍、一本演義。
清玉很狗腿地拿出銅製水煙槍，幫忙填上煙絲，遞給外公。還幫外公劃火柴點煙，看著水煙開始燃燒冒出煙氣，水煙槍裏發出咕嚕咕嚕的水泡聲，然後清玉嗲聲嗲氣地邀功請賞：
“外公，今天我幫您把水煙槍裏裏外外都擦得幹幹淨淨，您看亮不亮？”
“亮，真亮，囡囡真乖，真孝順，外公沒有白疼你。”外公吸了口煙，緩緩吐出一口煙圈，心情愉快地說。
“那外公念書給囡囡聽，好不好？”清玉手裏拿著一本繁體版線裝書《三俠五義》遞給外公。
“好，囡囡想聽，這還不簡單，你要仔細聽嗬，看你能記下多少，以後說給外公聽。”
外公戴著老花鏡，翻開書頁，一字一句地認真讀起來。
外公小時候上過幾年私塾，愛讀武俠曆史類小說。十年浩劫時破四舊（破除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幸好咱家是工人階級，家徒四壁，窮得叮鐺響，所以沒被人盯上。外公把家裏的古書都藏了起來，今年才敢拿出來，自己偷偷關起門來品讀。
據說前樓奶奶家就被抄了，因為她在舊社會是唱越劇的，曾經做過別人的外室，所以被認定有不少私房錢。紅小將們挖地三尺，一無所獲，最後在晾衣的竹竿裏找到一些金條和項鏈、戒指等金銀手飾，這是前樓奶奶畢生的財產，她沒有工作沒有收入沒有子女，這下子連最後的養老錢也沒有了，以後的生活極其困苦。外婆心腸好，雖然自家條件也不好，還是經常接濟她。
外公陶醉在武俠世界中，不過他的讀書聲裏時不時夾著幾聲咳嗽。
外公是幾十年的老煙民了，有嚴重的支氣管炎，煙癮很重，戒過多次總是戒不掉，外婆也隻好聽之任之了。外公在外麵都抽香煙，回到家中才抽水煙。
水煙的種植和普通煙草相似，而加工過程、使用方法和使用效果與一般香煙就有很大的不同了。傳統工藝和古代技術固然是一個特點，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水煙的配方，水煙的加工過程是一個典型的中藥炮製過程，除了水煙的煙葉以外，以麝香、冰片為主的一、二十味中藥組成一個傳統秘方，相配伍的中藥具有行氣活絡、開竅醒腦、健脾安神、宣肺化痰、消炎止痛、清熱解毒諸多功效，吸食水煙的過程實際上是在進行一種中醫藥療法。
有人會問，再好的中藥，燃燒之後一無所有，療效安在？非也！水煙吸食過程中的燃燒是一種快速的不充分燃燒，煙草及藥物中的揮發油等芳香類物質是作用於呼吸係統和神經係統的有效成分，經過水煙壺的過濾，有害物質（尼古丁等）的含量減少，通過火的提煉與水的過濾篩選，在水與火的作用下，水煙的科學性和藝術性就成為不容忽視的一個研究內容。在傳統中醫療法中，就有一種止咳化痰的“煙療法”，可見，水煙的用法有中醫的根據。（摘錄）
看來空間裏還要種些煙葉才行，不然外公這個老煙民身體堪憂啊！
清玉將銅水壺裝滿靈河水，讓外婆燒開水砌茶。水開後，清玉將保溫杯裏砌好茶水（當然是在外婆的幫助下，不然可不敢讓小孩子碰開水壺），端進屋裏遞給外公：
“外公歇一會，喝口茶，今天這杯茶可是囡囡泡的，您嚐嚐香不香？”
外公喝了幾口茶水，覺得今天的茶水特別清香甘淳，喝了頭腦清醒，肺部呼吸輕鬆，咽喉舒適，也不再時不時咳嗽了。心裏有點納悶，今天吃了什麼自己的身體變好了？今天除了湯特別好喝，茶也特別好喝，等下要問下老婆子是怎麼回事。
小小的廳堂裏，姐姐在做功課；媽媽繼續做繡活，縫紉機發出“答答答”的聲響；外公坐在燈下喝著茶、抽著水煙槍、讀著永遠也看不完的《三俠五義》、《小五義》、《七俠五義》、《隋唐演義》等書，繼續著他的江湖英雄俠客夢；外婆依然在廚房裏忙著永遠也做不完的家務活。
清玉抱著阿離，看著眼前這一切，聞著滿屋子的煙草味，總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老懷疑自己在做夢，夢醒了一切就都消失不見了。
她希望時間永遠靜止，停在這一刻，心裏隻求“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又到了每天晚上打熱水的時間了，外公提著4個空的熱水瓶，清玉也提著一個銅製湯婆子，兩人到前弄堂口的老虎灶打熱水，阿離屁顛屁顛地跟在清玉的身後。
前弄堂口的左邊沿街是一排店麵，有老虎灶、糖煙酒店、米店、藥店、大餅店、裁縫店、煤餅店等與民生息息相關的商鋪。這些商鋪解放前都是私營老板開的，解放後小業主們自願公私合營，全成國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