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從們男的裝沒聽到,女的捂著嘴偷笑。前幾天王府管家跟王爺為王妃新請的那位俏廚娘多說了幾句話,被她知道後,就一直將這句話掛在嘴邊兒,見到人就罵,還屢次無故將送到臨溪閣的飯食返工重做!

管家覺得正事要緊,隻當自己暫時失聰,閉著眼走了過去。到主屋彙報完,再出來時,人還在欄杆上搭拉著。

“晴宮女,本管家有話問你!”他直接走進亭子,一板一眼道。

晴兒連看都不想看他,恩賜般擺了擺手,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憋著你不難受啊?”

管家不自禁皺了皺眉,這丫頭說話怎麽越來越不幹不淨了呢?看來以後還需要加強王府管理力度!忍著“教育”她的衝動,“謙謙有禮”道,“這臨溪閣是不是有醋壇子打翻了,怎麽聞到一股酸味?”

醋壇子?那種東西廚房才有吧?晴兒正奇怪這人不但老眼昏花,腦子是不是也老化了,眼角瞟見仆從們在偷笑,這才明白過來,霎時麵紅耳赤,惱羞成怒,跳起來指著他大罵,“你這老流氓,不要自作多情!誰吃醋了?”

她嗓門兒那個大啊,幾乎整個王府都要聽到了。於是,接下來的半天時間,幾乎人人都在琢磨王府裏能被稱之為“老”流氓的人到底是誰。結果,想來想去,隻有曾跟過老將軍的馬房老九稍微能湊合上。

平時最正經不過的管家先生,生平第一次被人喊“流氓”,還被喊成“老”流氓,心裏那個憤怒啊,委屈啊,悲慘啊,一時無法用言語來表達。於是,衝冠一怒,做了一件驚天地泣鬼神的事,喊我“流氓”不是嗎?我就流氓一次給你看看!

花園裏,望著眼前那一幕,仆從們的眼珠子吧嗒吧嗒掉了一地。

許久,許久。

“你你……不要臉!”

姽嫿vs無畏篇。

夜幕低垂,冷風呼嘯。

逼仄的巷陌間,一條人影快速穿過,左突右閃,行色匆匆,似是在躲避什麼人。

身上衣衫破舊,其中一隻袖管空蕩蕩的,在風中擺動,但步伐沉穩,身軀健壯,看上去曾是習武出生。

片刻,又有一條人影出現,從身形看去應是個高挑的女子。循著前麵那人走過的路,竟一步不差地追了過去!

兩人一前一後,距離越拉越近,最後,終是在一條死胡同裏追上前麵的男子。

無畏看到前麵那堵厚實的牆壁,頓時一陣沮喪,回過頭破口就罵,“臭婆娘!你都不能給老子消停會兒嗎?老子逛窯子你跟著,老子上茅廁你也跟著,到底要跟到什麼時候?”

跟過來的姽嫿卻像沒有聽到一樣,隻是冷冰冰盯著他,那眼神像在盯一隻“甕中鱉”!

無畏看硬的不行,又來軟的,一邊靠近她一邊陪著笑臉道,“你也追了我好幾個月,該看的你看了,不該看的也看了,咱倆也算建立了非同一般的深厚關係不是?你看這大晚上的這麽冷,不如我們找家小酒館……”樂一樂。

後麵三個字還沒說出來,嘴邊就被劃了一刀,那速度快得根本來不及躲。他連忙熟練地從懷中掏出藥粉止血,等稍稍止住了才嘶嘶叫罵,“死男人婆,你要是不願意就說嘛,幹嗎動不動就拔刀子?雖然死不了人,但也是很疼的!而且,這止血藥越來越貴,老子都快買不起了!”

似乎有點愧疚,姽嫿眼神微閃。

雖然僅是一閃而逝,無畏還是察覺了。抓住這一絲間隙,裝作不經意問道,“喂!為什麼老子不管去哪裏,你總是輕易找到?”

“刀上!追蹤香!宮廷秘製!”姽嫿硬邦邦丟出幾個字。

她刀上抹了宮廷秘製的追蹤香,在他身上劃過第一刀時,秘香就融入他血液,香氣經久不散,就算幾十年後再去追這個人,也一樣能輕易追到。

這不就是一輩子被打上朝廷欽犯的烙印了嗎?無畏惡狠狠咒罵一聲,突然產生一種絕望,與其一輩子當逃犯,不如死個痛快。打定主意後,也不再害怕這個陰魂不散的女人,道,“死女人,有膽子就跟來!”大步往回走。

姽嫿沒有猶豫地緊緊跟上。

無畏知道她就在身後,在前頭走著,不禁暗想,若是自己死了,也不知以後她會再這樣跟著誰……

如此想著,心中竟有些發酸,探身入懷,摸索出一隻木牌,這隻牌子是他在懷遠軍中身份的象征,這是他存在過的唯一證據,也是他唯一曾有過的榮耀,回望過去,他甚至有一瞬恍惚,自己怎麽就走到了如今這一步呢?

曾幾何時,他始終信念如一地追隨過的人說,他絕不會因為仇恨牽連無辜,那時他隻以為他是貪名圖利說的好聽話,但當曄華山上那位小公主一下下撞在他刀口上,誓死維護哥哥尊嚴的時候,他竟信了。她何其無辜?正如死去的無邪一樣,所以他不忍心,從而放棄了。心中的恨意,似乎也在那一刻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