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人類是一個有機整體”這個說法有了更特殊的意義。從物質層麵上來看,交通、通信技術和科學技術的發達,把地球變小、變平了。自給自足的生活方式被專業化分工替代,尤其是在城市裏生活的人們,吃的水、米、油、肉及各種蔬菜都是別人提供的。穿的、用的東西絕大部分也都是別人提供的,甚至是外國人提供的。如果一個人生活在城市裏卻擺脫別人提供的服務,一定會被餓死、凍死或病死。在今天沒有任何人能不依靠別人提供的服務而獨立生存。人和人之間聯係的密切程度空前地高,這同時對我們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比如要有更高的團結合作精神,要有更高的責任心等等。比如我們吃的雞肉,過去是買活雞回家,自己殺自己燉。因為死雞一般比活雞身上帶更多病菌,甚至可能是病死的雞,吃活雞就放心多了,在香港前些年還流行在買雞人的眼前屠宰活雞的做法,這些做法的根源其實都是來自於對雞肉安全的不放心。今天的超市裏隻見凍雞肉,不見活雞了,這就需要檢疫,需要法律的保證,更需要商家的責任心,層層監督下來,超市裏的雞肉才能讓人放心。這些年食品安全成為了每個人最關心的話題,與專業化分工、人們更密切的聯係有關,也與在這一進程中法律和道德的滯後有關。吃活雞還是吃雞肉,這隻是我們麵對的千千萬萬個問題中的一個,每個人都會舉出許多的例子,但道理是同樣的。
物質和精神進步像一對孿生兄弟,是共同成長的。也許孿生兄弟的比喻不確切,或者也可以說更像基因圖一樣,物質和精神一起呈螺旋式上升,誰也離不開誰。唯物主義的物質決定精神和唯心主義的精神決定物質,在本質上是一樣的,如同瞎子摸象,看到的隻是社會進步過程中的一小部分。物質和精神隻有均衡發展,社會和經濟發展才能平穩。
今天的中國,物質財富的積累速度之快,令全世界的人都刮目相看。盡管因為種種的原因,中國還有上千萬的貧困人口需要我們大家去幫助他們,但中國人創造財富的效率和速度被世界公認是經濟發展史上的奇跡。有人已經提出,中國經濟這樣快速發展,如果精神和文化不能複興就會失去平衡。但是精神的進步如何實現呢?鄧小平講過一句話:“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鄧小平的家人把他的骨灰和花瓣從飛機上撒向了大海,作為物質的他消失了、分散了,但鄧小平的精神是我們這個時代的精神財富並會對我們和我們所處的社會形成深遠影響。
物質是可分的,是可以消亡的,可以轉化成別的物質;精神是不可分的,是永存的。作為物質的人隻有一生的命運,幾十年的時間,最長也不過一百年;但作為精神的人,他有世世代代經久不息的命運。所以我們塑造我們的精神睜眼瞎一樣,美好事物擺在麵前也沒有任何感受。
比塑造我們的物質生活更重要。這一點可能和現在盛行的物質主義看法是不一樣的。
通過學習和服務可以讓人的精神進步,也隻有精神進步了,境界提高了,才能夠看到和體會到美好的事物,可以欣賞音樂的美妙,可以欣賞畫麵的美好,可以看到別人和身邊美好的東西、優秀的品質,可以發現美,並欣賞美。對我們這些蓋房子的來說,才能發現優秀的設計和創意,為這些優秀的設計和創意而歡欣鼓舞。在發現和看到別人美好的作品的過程中,同時也是自己學習的過程,會逐步讓自己變得耳聰目明,也會讓自己越來越有創造力、理解力和自己動手創造美好事物的執行能力。沒有精神的進步,一定看不到任何美好的事物,就像睜眼瞎一樣,美好的事物擺在麵前也沒有任何的感受。精神頹廢的人不會有任何創造力,不光自己沒有創造力,也看不到別人的創造力和優點。整個世界對他們來說是一團漆黑的,有太陽,他們也看不到光明;有指南針和GPS也沒有方向。任何一個優秀的創造者一定也是一個精神的富有者和進步者。
名和利是精神進步的兩大障礙。中國古代有句話說,富人要開悟,就像大象鑽針眼一樣困難。名和利就是臃腫的身體,是精神進步的累贅,讓自己變得不再輕盈,也無法進步。追求名利、虛榮心更是過分關注自我的表現,人若太自我,精神是無法進步的。捷克作家米蘭·昆德拉在耶路撒冷的一次領獎會上發言說,任何一個作者都要躲在自己的作品背後,跳到作品的前麵、跳到前台,一定會破壞作品本身。優秀的作品是高貴精神的反映,是神來之筆寫成的,把渺小的自我放在比作品更重要的位置,擺在作品的前麵是本末倒置,是對作品本身的破壞。
提到捷克的作家米蘭·昆德拉,讓我想起捷克總統哈維爾,記得哈維爾說過一段話,那些國際間的危險力量並不是我們的主要敵人,那些曾經給我們帶來不幸的人也未必是我們的主要敵人,我們的主要敵人是我們自己,是“自私”、“嫉妒”、“空虛”,我們應該喚醒巨大而沉睡著的社會的善意。米蘭·昆德拉和哈維爾都是精神非常強大和豐富的人,所以他們才能寫出感人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