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規,當時的天氣是不能飛行的。可是劉粹剛生性倔強,大凡作事,特別是執行戰鬥任務,他非要親自幹一場不可,從不畏懼和猶豫。飛機在洛陽加完油,他和隊員們稍事休息之後,又從洛陽繼續北飛,循汾河前進,來到太原,天色已黑。
他們冒著蒙蒙細雨,在茫茫夜空中作低空飛行。晚八時左右,他們已按時到達晉北娘子關附近。他們想與晉北的八路軍取得聯係,但八路軍與他們並沒有陸空聯絡信號和規定,也無法判斷是敵機還是友軍飛機,隻好實行燈火管製,以免遭日軍空襲。劉粹剛一行在陣地上空盤旋很久,又不敢盲目地投擲炸彈或掃射,恐傷及友軍反而造成不良後果。經過幾個圈子的偵察飛行,也無法認清敵我軍隊的位置。突然,他們受到地麵高射炮火的猛烈轟擊,始知飛入晉北日軍陣地了。他們趕忙調度升高器,奮力飛出日軍高射炮火力網。
對於尋覓地麵目標來說,劉粹剛可謂是老手了。由於夜色漆黑,加之航線不熟,他力圖尋找太原機場,但一直未能找到。他料想,太原機場為了防備敵機空襲,一定是關閉了機場的燈光設備。如今太原去不成了,隻好連夜飛回洛陽。晚八點五十分,他們飛過一道嶺,劉粹剛發現座機油將告罄,遂關閉了機側的指揮燈——這是“隊員分散,各尋降落地”的信號。但兩架僚機仍緊隨不舍,他們不能沒有他呀!劉粹剛隻好繼續領隊前進。
晚9時許,他們飛臨山西省高平縣上空。天色陰霾,漆黑一團。劉機量油器的指針已快到底了,他被迫重新關閉了機側的指揮燈。沒想到僚機先告油罄,打出了“被迫降落”的燈號,但僚機沒有攜帶照明彈。在這萬分危急的關頭,劉粹剛首先想到的是僚機隊員的生命安全,他將個人的生死置之度外,毅然放下唯一的一顆照明彈,協助僚機迫降。僚機在他的照明彈指引下,各自迫降,飛行員徐葆昀、鄒賡續相繼跳傘。其中一架僚機墜落在高平縣東宅村外的大地上,另一架僚機墜落在高平縣大陽村附近,均係機毀人存。
在僚機迫降跳傘的同時,劉粹剛仍單機繼續飛行,當他飛臨一座小城(即高平縣城,位於山西南部,距洛陽隻有150公裏左右)上空時,油已耗盡。他本來可以跳傘,但他不願犧牲這架心愛的座機,因為中國的飛機太少了,保全一架飛機,就能擊落敵人更多的飛機,他要保護它,把它開回去,明天再去娘子關援助八路軍,他還要用它打敵人!他放棄了跳傘的念頭,開始尋找一個安全的降落地點。
突然,小城中燃起火光,他以為這是地麵發出的降落信號,其實是高平縣政府派人在城牆東南角的魁星樓下點燃的火堆,因為魁星樓下有一片空地。劉粹剛的心頭也燃起了希望的火光,飛機遂盤旋而下,安全地完成了第一個圓圈,距地麵僅有300米的高度了。飛機以每小時150英裏的速度繼續飛行,當第二個盤旋下去時,飛機卻撞上了離地麵二十幾米高的魁星樓!高平縣城東南城垣上的魁星樓,亦稱奎星樓、奎光樓,為八角形。隨著一聲巨響,飛機的前半身撞入這座魁星樓的三層樓上,古老的城樓顫抖了。沒有起火,也沒有爆炸,幾千公斤重的飛機空懸在上邊,寂然不動,我們的“飛將軍”也寂然不動了。時任山西犧牲救國同盟會(簡稱犧盟會,中共黨的外圍組織)高平縣特派員王靜波同誌指揮當地軍警數人,登樓組織搶救,隻見劉粹剛上尉左額冒血,頭垂落胸際,血在胸間淌著,左手還抓著那光滑的駕駛盤。
1937年10月26日,劉粹剛光榮殉職,時年25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