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跟陳鐵貴在村裏算不得人緣極好的,但平日裏為人尚算謹慎,魏元那頭自不必說,村裏沒有哪家人敢說沒承過他恩情的,因此這回寶珠成親,村裏瞧熱鬧的多,幫忙的更多,李雙喜趕天不亮便跟二丫娘鐵蛋娘幾個跟王氏交好的趕來陳家,將一會兒要入席的村人清點了引聚在一處寒暄。
至於陳家親戚長輩們則由陳二牛跟王氏兩口子招呼著廳裏敘話兒,餘下部分跟陳鐵貴同輩分低輩分的堂兄弟表侄甥的陳翠喜跟寶珠幾個妗子負責張羅著,屋裏一大早聚了個滿,人多歸多,倒也招待的井井有條。
辰時剛至,便聽得院外劈裏啪啦一陣炮仗聲,招娣慌慌張張蹦進了屋,“來了來了!接親的轎子快要到門口了!”
寶珠心頭猛地漏一拍,強自鎮定,壓下那股緊張與焦慮的思緒,由招娣跟春香倆攙扶著蓋上了紅蓋頭緩步往屋外去,王氏一旁叮囑她們不必太著急,便喜笑顏開地率先出門迎新郎去。
若說王氏原先對搬離村裏還有些舉棋不定,再三拖延。今個寶珠成親,昨晚起心頭的悲傷與不舍更堅定了她日後跟三閨女一同過活的想法,她心裏不迭說服著自己,往後還是與閨女一同生活的貼心,這些年,閨女雖沒****在身邊,可哪一天不是她最大的盼頭?隻消一想起往後閨女離了陳家,整個人就像要被抽走三魂六魄般恐慌。
她心頭下了決心,過了年便搬去縣裏閨女屋,這樣決定了,那些個憂慮不安頃刻間便化作烏有,因此大早起便精神奕奕,現下她心中跟寶珠一個念頭,心頭一點兒也不為嫁女兒而難過,唯剩下了喜慶和歡愉。
樂嗬嗬出了大門,接親的轎子已門口侯著了,魏思沛今穿一身大紅的新郎服,胸前掛著大紅花,他原本姿容上等,從前從未好生收拾打理,今兒紅衣一穿,立即顯得整個人說不出的氣宇軒昂。他屋裏人少,一同接親除了良東跟小虎子,連鐵蛋幾個也跟在花轎後頭湊熱鬧。
他恭恭敬敬上前朝陳劉氏與陳二牛磕一個頭,旋即起身又朝王氏兩口子拜三下,一抬頭,笑著喚一聲兒:“爹,娘!”
王氏喜的合不攏嘴兒,陳鐵貴扶他一下,掌心有力的在他肩頭拍一記,欣慰地頷首道,“好娃兒,今後都是一家子人,爹高興著哩!”
話剛畢,招娣兩個已攙著寶珠跨出了門,儀仗隊齊齊吹開喜樂,圍觀眾人頓時喧嘩起來,吆喝著新娘上轎,陳鐵貴欣慰道:“那頭你爹還等著,別耽擱了,快些上轎吧。”
魏思沛應一聲,轉身上前掀了轎簾,笑盈盈地瞧著緩步上前兒的新娘子,待她行至跟前兒,才微微低了頭,在她耳旁輕聲道:“我會好好照顧你。”
喜樂聲中,轎夫起了花轎,一路朝魏元屋去,兩家本離的極近,轎子便刻意抬的慢些,魏思沛也不騎馬,帶頭走在前頭,不時淡笑著朝夾道兩旁鄉鄰點頭致意。
陳家眾親朋自發跟著迎親隊伍去魏家瞧拜堂,開席在正午,時候尚早,餘下寶珠小妗子幾個留在陳家接待賓客。
並不長的一段路程,卻足夠寶珠感慨良多,想想初遇時,他還隻是個白白嫩嫩的小娃娃,那時哪裏預料的到今天這般,終是與他定下了終身。
直至停了轎,寶珠還未回過神來,外頭引讚連喚三聲新娘下轎,見久久未有人掀開簾子,不由露出些疑惑,魏思沛輕敲敲轎沿,“寶珠怎麼了?”
寶珠猛然回過神,這才聽得外頭嘈雜作響,喜樂聲,炮仗聲,人聲,熱熱鬧鬧混在一處,她不由露個淺笑,一伸手掀開簾子。
招娣忙前去扶她下轎,不待站穩,便跟魏思沛一同在眾親友的簇擁下跌跌撞撞進了內院。
直至進了堂前案上,眾人才被引讚製止,一圈人安靜下來,齊齊瞧著寶珠與魏思沛,
魏元堂上笑吟吟取出兩柱香遞了去,引讚接過,揚聲道:“新郎進香!”
魏思沛自他手裏接一柱,上前點了。
“跪,奉上香爐!”
他恭恭敬敬將香奉上。
“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他不急不緩,鄭重地磕頭拜三拜,這才原路退回。
引讚又道:“新娘進香!”
寶珠原本對這禮節不陌生,知道進香過後便是拜堂,身旁又有招娣攙扶著,一係列動作倒也毫無瑕疵地做了下來,直至退回原位,方聽引讚又道:“一拜天地!”
寶珠頭上蓋頭蓋著,隻餘光瞧著身旁魏思沛直直朝前跪了下來,下一刻便跟著他的節奏叩拜了。
接下來的拜高堂,夫妻對拜也按部就班地完成了。這樣的情景,原本該感動的一塌糊塗才是,隻現下因周遭親戚朋友眾多,生怕拜堂中途出了岔子,隻將注意力集中在每個步驟上,因此,原本她心頭的緊張在此刻倒因著周圍安靜的氣氛而淡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