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翌日一早起來也覺神清氣爽,沒了皋的折騰我總算睡了個好覺。剛起身,稚便端著盤盥進來,寺姆徴上前掛起帳幔,收拾起床榻上的席褥,待得涼了便連席帶被收進一旁的櫃裏,又拿出暖席墊上。
稚放下盤盥,猶豫一下,絞好濕帛與我。
我在帷帳後換下睡衣,拿了白色素紗裏衣著上,又揀了較為素淡的深衣和長裙穿上,曲裾隨風搖曳,不知何時寺姆徴己開了南窗,清晨涼風透進來,屋中的熏香暖氣頓時隨風散去,這季春的空氣夾著泥土香味兒傳進鼻端。
己是季春了啊…前段時間己廟見完畢,宋皋禦下鸞車車廂,將從魯國來的馬送回魯國,從此我正式成了他的妻子。
“小君。”看一眼站在室中央的稚,我輕輕嗯了一聲應了。
“小君…”稚又喚了一聲。
“何事如此猶豫?”
“稚,有何話直說便是,如此擾著小君做何?”徴的年紀比我和稚都大些,向來在稚麵前,她都喜用教育口吻說教稚的,徴未出嫁,又與稚親近,於是差不多拿稚當成自個女兒看待。
抬眸,看著稚圓潤兩頰,“徴說得對,何事如此吞吐?”
“稚聽宮寺們說,昨兒半夜公子回了少寢,並未歇在薑庶君處。因此..小君不必傷懷,公子昨日隻是送薑庶君回了媵室,並無別的。”
整理絲絛的手一頓,絛上剛連接上的佩玉輕響,“哦?”說完繼續係好絲絛,心中卻想,這孩子傻得純得,這種事…不是歇不歇就能防的,如若皋真的上了薑姒的床,一個鍾便可以下床了,這一個鍾內也可能有子嗣了。
我輕輕笑笑,“擺早飯罷,一會要去給母親見禮。”
稚疑惑看我一眼,隨既興高采烈跑去吩咐宮婦們備早飯。
望著她輕快的背影,我笑著搖頭,道了句傻孩子。
寺姆徴聽到了,卻沒立即說話。
過後邊繼續整理內室,邊擔憂對我道,“小君,匆要擔憂。小人雖未出嫁,但自小便守在庶夫人處的,這些事情看得比稚明白,那日裏,雖然不知小君為何落淚,還冷落公子,但小人想公子隻怕是受了小君冷落,這才與小君置氣呢,故意去薑姒處。小君尚且年輕,又是正妻,這往後日子還長,隻要好好相處,公子自然疼愛你多些的。”
“嗯。”
“小君毋怪小人越禮,隻是小君出嫁之時,庶夫人素知小君脾性,千般交待過小人匆讓小君太委屈了自個兒,吩咐小人時刻注意小君飲食起居,還有小君與公子的喜好,倘若小君歡喜何物,與小人道便是,匆要為了些不相幹的人生氣,而因此冷落了公子,畢竟小君嫁入宋,這往後公子便是小君的依靠了,庶夫人讓小人時刻提醒著小君為人-妻者,當與夫君好好相處的。”
“哦?”我抬抬眉毛,掃掃正整理媵器的徴,這些話,母親何時與她說的?“阿母可還有交待過其它之事?”
“庶夫人還讓小人提醒小君毋要忘了閨門之禮,毋要太思念母國。”說完忽地轉身從櫃中取出個半大的陶罐來,遞與我,“庶夫人那日怕不舍小君,便讓小人尋著機會將此物交於小君。”
陶罐是泥灰質釉胎,上麵刻著深深的交錯劃紋,可以說到處都能見著的東西。接了過來,打開蓋子,裏麵竟是一罐土,心中明了,忽然一股酸酸的感覺湧了上來。
徴忽地紅了眼眶,隱有哽咽,背過身過擦眼淚,“這是庶夫人親手捧得故裏黃土…”
說到後麵,卻是一陣抽氣之聲。
徴的失態我並未太在意,隻以為她是為思念故土才如此,直至後來我才明白為何她如此失態,此是後話。
“小君。”
正閑扯著話兒,那頭稚在外喚我。
“用飯罷。”
將東西收入櫃中,我抬腳出門,正走在堂上,裌卻是早己來了。不過,皺皺眉頭,為何穿得如此單薄?
“阿母,裌給阿母請安。”這孩子請安叩拜之時向來正顏失聲,規矩的不能再規矩,隻是今日,小臉卻似帶著不鬱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