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皮乃技術活,特別是蓮子,若是曬幹了,硬實的黑殼剝得指甲生生作痛,這種東西生於南方,於我常見,於稚這土生土長的北方人來說卻稀奇。那日不知子郜從何處忽爾扒出一包東西來,裏麵人參,紅棗,蓮子,枸杞何都有,明顯得,不是一般小家小戶能有的。

我問他從何得來,當時他得意翹唇告訴我,那日救我之時,順便去林修然的小妾那裏‘拿’得,說完眼睛熠熠生輝,等著我讚他。

讚揚沒有,得到的卻是一拍子,竟跑到林修然的內眷院裏轉了個圈。算他溜得快沒拍著。真是越來越不像話!這個時代,至闈門時,後麵住的都是內眷,非請毋入,這廝倒是大搖大擺逛了一圈不說,還偷拿東西!

見我躺著,手不能及子郜方才停下,十分鄙視看一眼我手中握著的簡牘,不以為意又頗有些得意道,“既然陳磊偷我夫人,我自需偷回去!“

這,我差點沒嗆死,還好躺在床上,否則走路時聽了這話,指不定腳下一絆,摔了下去。

“稚,我不在幾日,發生何事?”自個夫君完全變了性子,不守道德規範,任性為之,我自是注意到了,隻是這事兒問子郜也說不出個二三五來,隻好揪著這日子郜出去,方招了稚進來賓館東庭詢問個明白。

稚又剝掉一顆蓮子,將連心挖出來,正要扔掉。

“別,那心子留著日後煮水喝,降火正好。”

稚看了看手中綠油油的心子,找了個小盂裝起來,這才回我話,“公子那日聽說小君不見,彼時還正與那女子親親我我,小人看了,好不生氣!”

擺擺手,子郜與娥如何親熱我己聽得膩煩了,“這些毋需再說,我己知了(liao)。”自己的夫君與別的女子如何,這些事兒聽了多少有些不舒服,不想再找不自在,讓稚趕緊說些別的。

稚小心打量一下我臉色,見我沒有不悅,方接著道,“後來,公子忽爾頭痛,詭異之極,倒在青磚不停翻滾,臉色白得嚇著稚了,稚見公子患疾,不停叫痛,醫師遲遲不來,隻得請了太子。太子到後將公子抱到榻上,爾後醫師看過,走針下藥,這才好些。隻是…為何忽爾成了如今模樣,也隻有那女子知曉。”

稚口中的那女子是指娥了。

靜靜聽完,沉默一下。

“醒來後,子郜如何待娥?”現在關係複雜,我不知道子郜心中是否還有娥,兩人奔走,說實話,我並不覺得有何需要,那些人道他乃妖孽,其罪當誅,宋候與外祖父完全可以製止,為何反而選擇默許讓子郜帶我走?娥既也在,為何不讓她一並走?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初與宋候的一席談話,娥如今情形正附三不去,無所歸者不去。她的父母鹿邑邑君早己不在,再加上娥的那場意外又是子郜與宋夫人一手造成,如今尋著了,自然得補償才是。

稚歪頭思索一下,“小人…怪哉,公子自醒來似乎並未入那女子寢室。”

窗外有風吹來,白發發的日光照在窗棱之上,跳躍的光斑映在茵席之上,室內有些忽明忽暗。

我背正式開始痛著,隻好趴睡,聽完稚的一番闡述,閉目,不再言語。

室內一時隻剩細微的剝殼聲,半睡半醒之間,似傳來稚細嫩的少女之音,“小君,小君,您睡了嗎?公子回來了。”

子郜回來了?愣了愣,睜眼,“公子既然回來了,便讓賓館司禮擺飯罷,順便讓他將這蓮子煮了。”

“夫人。”

正吩咐著,子郜推門而入。想著是稚聽著他的聲音才與我稟報。

“嗯。”懶洋洋回他,我沒有起身的意思,也起不了。

一陣清風,背上微涼,衣衽被人扒至腰際,子郜正小心打量著我的後背。後麵差不多快結痂了,這幾****不讓近身,對這些上藥,洗澡之事他十分的熱心,動不動便來查看一下,然後不動聲色摸兩把。

示意稚出去。

待得聽到帷帳之後傳來關門聲,“子郜,你且扶我起來罷。”

“夫人身子受傷,當躺著才是,何事起來?”

接下來的對話,我需看著他的眼睛才能進行,自然需起來,“扶我起來罷,我有話要問。”

“何話,躺著說亦一樣,皋不會因夫人不懂為妻之道而責怪夫人。”

不懂為妻之道麼?要說,他比我更不懂為夫之道才是。

“且扶我起來罷。”

我執意起來,後頭靜默一下,子郜這才伸手扶我起來。

不過,卻沒讓我靠著床柱,而是進了一個溫暖的懷裏,身子被人半抱。

這樣確實要舒服些,也就無視擱在腰上不安分的手了,臉頰靠著的麻衣,粗粗地有些硌人,輕吸口氣。

“子郜,”望進他的眼底,對方瞳孔裏,我的麵龐映得都似能瞧個清晰,“你曾言需與陳磊十日之後決戰少室山,然今日己是第五日,沿途卻是往宋方向而去,汝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