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塗藥方便,它全身的毛都剃光了,樣子變化比較大。”護士歎口氣說,“它不如千百度幸運,同是流浪狗,它是絕不可能有人領走了。它殘疾了。”
“殘疾?”我觀察著籠子裏的小家夥,它看向別處,眼神空洞而無望。它們無知生死,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
護士走上前去,把狗籠子轉了半個圈,狗狗臀部兩側有三個血肉模糊的洞,赫然地出現在我眼前,隱隱可見森森白骨。
“這是……怎麼了?”我的心被利器刺痛。
“別人從大街上撿它時就癱瘓了,估計是被車撞的,後肢不能站立,就這樣靠前腿走,拖著後腿爬了太長時間,坐骨神經被磨斷,有些肉潰爛了。”
“救它的人呢?”
“那人沒有再來,留的電話打不通,已經快一個月了,傷口不愈合,我們醫院不可能這樣養他一輩子,你也知道,它根本沒有領養前途,所以,我們正準備給它安樂死。”
“安樂死?!”我問醫生,“它叫什麼名字?”
“我們叫它小白……”
千百度趴在那裏,耳朵微微轉動,眼睛卻沒有離開過我們,仿佛我們一字一句它都聽得懂。
醫生勸我:“別太放心上,否則精神很快崩潰,我們經常遇到殘酷事故,也隻能客觀對待。”
我點點頭,還是動了惻隱之心:“不如……我把小白也帶走吧。”
我的話音未落,便遭到了千百度的熱情“圍攻”:它一躍而起衝到我腳下,頻繁搖動著小尾巴,鼻孔裏呼呼噴氣,眼睛熱熱切切地看著我,當我蹲下來,它試圖想跳到我膝蓋上舔我的臉。
它這樣歡天喜地,是否一直希望我帶小白回去?
錦玉對我的決定完全不理解,電話裏對我抱怨:“當初要給你一個漂亮的小Q,你可是推來擋去地不肯接受,現在卻收起了流浪狗,一隻是雜交的品種,一隻還下肢癱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怎麼想的?”
“我隻是無法眼睜睜把小白丟在那裏。”
她歎了一口氣:“當初給你小Q,想讓你了解狗的世界,告訴你事實並非你想得那麼恐懼,但我忽略了你心思過於細密。真不知道是幫了你還是害了你。”
遇到小Q之前,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也會養狗。
被收治在寵物醫院的流浪狗,倘若有幸被人看上,就會重新獲得一個幸福的機會,小白自入院以來,無人探望,經曆過多少次希望與失望,才會明白這是一個無法實現的奢望。
這種等待,是生活強製你接受生命裏的殘缺,接受命運不由你掌控的事實,讓你自己憑借直覺嗅到真相:無論努力與否,都無法改變被人忽略和遺忘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