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爺。”蕭青山得令後退下了。
“走吧,七弟。”將手攏入了貂毛裘衣的寬袖內,慕容梓尚起步向前。走過一人身旁時,他停下了腳步,目光在她身上繞了一圈,輕聲問:“你不舒服?”
江淼一怔,恍然意識到他是在問自己,連忙搖頭。
慕容梓尚微頓。“你穿的太單薄了。”語罷,他回首對身後的柳飛飛吩咐了一句,“將備的那件披風給她披上吧。”
“是,王爺。”
柳飛飛軟軟的應了,依言走近,隻覺得眼前一花,手裏捧著的東西就沒了影子。
江淼一把揪過那件披風抱在懷裏,然後跟小貓似地細聲細氣道了聲謝,低垂著頭,隨在兩位王爺身後出了王府大門。
門裏門外,兩重天地。
一掀開那扇厚重的府門,外麵街道上的馬嘶人沸頓然充盈於耳。
蕭青山已經將車停在了門外候著,待兩位主子和三位姑娘都踏進了馬車內,他坐在車頭一抽馬鞭。馬兒嘶鳴之後抬蹄向前,載著一車六人融入了浩浩蕩蕩的人流燈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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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升平時,自然少不了人絞盡腦汁想討皇帝歡心,而當今天子勤勉苛簡,附屬諸國的封王們又不得擅自進京,平素也隻得作罷。此番好不容易逮到崇陽帝大壽這機會,前來賀壽的臣王們一個比一個憋著勁的撐排場表忠心,壽前絡繹不絕的載著滿車賀禮的車馬自不用再提,便是在這上元燈節裏,每個臣王也各自雇來雜耍班子,舞著獅子、噴著火龍,一幅幅頌揚當世明君的對聯被高高撐起,這邊鬧騰的正歡,那邊又粉墨登場,引得百姓們沿路嬉笑相窺。
晏王府的馬車在這熙攘人潮中徐徐前行。江淼與小雪、慕容梓辰坐在一邊,有了上次的‘驚魂’事件,再加上被馬車搖得昏沉沉的,江淼早沒了心思去掀開車簾打望外麵,背貼著車壁,整個人少有的安靜。
慕容梓辰坐了一會兒,總覺得車內氣氛憋得怪怪的,他側臉越過兩人之間的小雪打量了江淼幾眼,隱隱望見她眼下有圈青黑,心中莫名一緊,感歎到這般安靜正常的江三水,還真讓人不習慣。思罷,他正要收回目光,不料卻與另一道對麵望來的視線淩空撞上,慕容梓辰連忙對那視線的主人投以微笑,卻被對方不著聲色的移開目光。半個笑容就這麼凝在了他嘴角,收也不是,露也不是。
奇怪,慕容梓辰撇嘴,暗自歎道,五哥今日也有些奇怪。
就在這時,馬車忽然緩緩停了下來,車外蕭青山的聲音響起:“王爺,再往前人流擁擠,不宜驅車了。”
“那就步行賞燈吧。”慕容梓尚道,躬身出了馬車。柳飛飛急步隨在他身後,將一個鏤金手爐遞了過去。
“江三水,下車。”用扇子拍了拍江淼,慕容梓辰一個輕身跳出了車外,站定之時,‘呼啦’拉開折扇,搖得風生水起。
慕容梓尚長身而立,雙目遠近一眺,心頭暗讚了句“好”。
車外的街道兩旁,還堆著前天那場大雪後清理道路餘下的雪,白淨淨的堆在石板路邊上,襯得地麵特別的幹淨。屋簷上的積雪也沒化盡,絨絨的白雪都壓在青色瓦礫上,一戶住家的屋頂挨著另外一戶,鱗次櫛比,連成了數條白龍蜿蜒伸到天邊。而沿街的一排排樹上,又在枝梢掛滿了紅綢還有各式各樣的彩燈。整座玉錦城都沉浸在一片彩燈花海之中,真有幾分‘火樹銀花不夜天’的架勢。
年輕男子們走過燈下,或駐足欣賞著燈麵美畫佳句,或三三兩兩相聚議論著燈謎謎底,不時一陣脂粉香風飄過,目光立時被勾了過去。看著那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穿著緞襖羅裙,挽著對月圓髻,以團扇掩麵露出一雙秋水眸,小步碎碎的隨在家人好友之後翩然而過。少年們不禁心馳神搖,躥騰著推搡著,把一人推上前去,跟在那姑娘倩影後隱沒在了人潮之中,背後的好友們也哄笑著連忙追了過去。
這是一個連冬風都沉醉的夜晚。慕容梓尚握了握手中暖爐,淡淡地道:“走吧。”領著五人順著人流往燈火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