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燃盡絢爛的焰火,極盡繽紛過後,濃濃的煙霧被清風吹散,露出漆黑如墨的蒼穹,靜懸的一彎玄月如鉤。
再送別了最後的幾位賓客之後,白日裏喧嘩熱鬧的晏王府後花園內,除了那一群巋然屹立不動的大內侍衛們外,隻餘下寥寥幾個人影在走動。
慕容梓尚端坐著,側臉看了一眼身旁之人,在他垂手又要端起酒杯時,慕容終於忍不住探手攔了下來。
“皇上,不能再喝了。”
崇陽帝聞言,遲緩地抬起頭,醉眼迷離的望了他一眼,“沒事、的,五弟,今天是你、生辰,朕、朕高興。”
慕容梓尚對一直攏手立在一旁的大內總管李福使了個眼色,李福立時會意,弓著腰上前小心地道:“皇上,快二更了,擺駕回宮吧。”
“朕、不回宮。”崇陽帝一揮手推開了他,轉過身把胳膊搭在慕容梓尚的肩膀上,湊近他的臉前噴著酒氣道:“五弟,今晚二哥不、不回去,我們兄弟倆,像從前、一樣、說說話。”
慕容梓尚張了張嘴巴,都溜到舌尖的規勸的話被那句“二哥”堵了回去。望著咫尺處那張布滿醉意的硬朗臉龐,當他的目光掃過崇陽帝眼角的細紋和鬢上的花白的一刹那,慕容梓尚忍不住胸口一悶,掩住嘴猛烈咳嗽起來。
“五弟,五弟,你沒事吧?”崇陽帝一聽這咳聲,酒幾乎醒了一半,早就忘了君臣有別的攬住他,衝李福吼道:“快宣太醫!”
“不、咳咳咳、不用了。”慕容梓尚連忙止住了李福,勉力穩住喘息對崇陽帝輕笑道:“二哥,若是我一咳就宣太醫,還不跑折了老太醫們的老腿。”
崇陽帝聞言一怔,凝望著對麵那雙星子般璀璨的黑眸,他不禁莞爾:“好,不叫太醫,今晚就我們兄弟倆敘話,誰也不叫。”說著他就要站起身,誰知酒醉後的身體虛軟無力,他剛直起腰就朝前猛地一個踉蹌。
“皇上!”慕容梓尚眼疾手快的慌忙扶住他,“皇上小心!”
崇陽帝把著他的手臂穩了穩站住了,側過頭瞅著他一臉認真的道:“別叫皇上。今晚,隻有‘二哥’和‘五弟’。”
慕容梓尚斂眉道:“是,二哥。”語罷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攙著崇陽帝往內院的方向走去。
兩人剛一進屋坐在軟榻上,一個小太監便端著碗新熬好的醒酒湯走了進來,畢恭畢敬地跪倒在崇陽帝跟前,“皇上,請……”
崇陽帝一揮手,“下去,都下去。”
李福接過小太監手裏的醒酒湯,“皇上,龍體要緊,您就先喝了……”
“你也下去,李福。”崇陽帝抵著額頭,低聲道。
李福用無可奈何的眼神看了看慕容梓尚,待對方輕輕頜首後,他方才將碗擱在桌上,躬身行禮退了出門。
屋裏隻餘下他們兩人時,慕容梓尚起身邁到桌前,端起碗,走回崇陽帝身邊:“二哥,先喝了吧。”
崇陽帝酒勁慢慢上來了,正難受的揉著眉心,“梓尚,先擱著,我待會兒再喝。”
慕容梓尚依舊舉著碗,身形紋絲不動。
崇陽帝默了片刻,抬手取過瓷碗“咕咚咕咚”幾大口喝了下去,末了,歎道:“你這拗脾氣,還是一點沒變。”
慕容梓尚笑著回道:“那是因為二哥您每次都讓著我,五弟才敢一直不變。”
一句話,卻令崇陽帝渾身霍然僵住,良久後,他緩緩抬起頭望定慕容梓尚,問道:“梓尚,你真的不怨?”
“為何要怨?”雲淡風輕的語氣。
崇陽帝攥緊了腿上的明黃錦袍,隨著呼吸胸膛劇烈起伏著:“看著燕雲的大好江山,你真的不怨?梓尚,先皇當初選定的太子是你呀,要不是因為那個意外,因為救我,這些,原本都該是屬於……”
“二哥!”慕容梓尚急聲截下了他越來越激昂的話語,頓了稍時,一字一字平靜地道:“二哥為一代明君,勤勉自律。燕雲正是有了二哥這樣的皇帝,才能有今日的強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