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順著宋成暄的目光看過去,光禿禿的枝丫在風中搖擺,他的嘴角不禁顫抖:“是開得很好,要不然我去園子裏剪一枝來……”
宋成暄搖了搖手,他略微感覺到有些頭暈:“我醉了,讓大家早些散了吧!”
永夜點點頭立即轉身去吩咐,將軍們卻不願意走。
“公子怎麼會醉,別騙我們了,公子喝遍整個軍營都沒醉過,每次倒下的都是我們。”
“是啊,今日才沒喝幾杯,永夜你躲開,我去與公子說話。”
那人笑著去推永夜,卻沒想到沒能推動,永夜站在那裏猶如一座山峰。
永夜平日喜歡板著臉,但為人向來溫和,不知今日為何一反常態,將軍還沒回過神來,衣襟已經被永夜拎住,永夜表情深沉,眼睛中帶著一抹血色:“我說公子醉了,都給我出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永夜這樣一說,氣氛頓時一變,將軍們雖有不忿卻怕打擾了宋成暄,一個個垂頭喪氣地走了出去。
宋成暄似是對外麵發生的事並無察覺,他靠在塌上握著手中的酒杯望著窗外的一切。
下人又抬了個暖籠前來,可他卻覺得愈發冷了,他想起身活動一下身體,卻覺得氣力仿佛都被抽走,身上猶有千斤重。
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宋成暄臉上浮起一絲釋然的表情:“永夜,帶我去她屋裏吧!”
這一路走得很慢,戰場上受過的傷全都在這一刻回到他身上,讓他走起路來有些踉蹌,腰背也很難挺得筆直,手用不上力氣,喘息也變得艱難。
戰場上的亡魂從不分年齡,他也是血肉之軀,怎會被戰火饒過。
終於走到她的屋子,尋常時候他隻是站在屋外,不敢進門去看,生怕發現她已經不在,可這時候,他站在那裏輕輕地敲了敲門。
沒有人應聲,他抬起手推開了屋門。
將屋子裏的擺設看了一遍,宋成暄坐在外麵的榻上,這裏能夠看到內室裏的情形,當年她在這裏養傷時,他就常坐在這裏陪著她。
不能靠得太近,難免會讓她覺得不自在,卻也不能太遠,這裏是他能接受的距離。
宋成暄躺下來吩咐永夜:“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永夜點了點頭。
屋子裏重新歸於安靜,宋成暄慢慢閉上了眼睛,隻覺得整個人慢慢被一股寒冷而包圍,原來是這麼冷。
最後離開的時候,是這麼的難受。
對不起。
宋成暄想到徐清歡臨走時的模樣。
“對不起,下一次我陪著你。”
他的手慢慢地垂了下去,整個天地仿佛都被黑暗吞沒,不知過了多久,隱隱約約有一絲光亮傳來。
一個人端著一盞燈慢慢地走上前。
是她。
她站在花樹下衝著他微笑,他起身快步走上去,終於到了她身邊。
她一言不發地向前走去,他緊緊地跟隨,心中惴惴不安恐怕她轉眼就會不見,於是想要去牽她的手,終於,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拉住了她。
她的手溫暖而柔軟。
他就這樣牽著她的手,接過她手中的燈與她在園子中穿行。
他不知道他們會去哪裏。
但,隨便去哪兒。
都好。
……
永夜聽著屋子裏的聲音,漸漸一切都歸於安靜,他抽出腰間的長劍輕輕地擦拭,將劍身擦的雪亮。
公子去找娘子了吧。
等等他,他也會去,就守在他們身後,若是誰敢再來阻攔他們,他就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雪亮的劍身輕輕一抬,月光映在上麵,漸漸地上麵多了一抹殷紅。
……
“公子,公子……”
宋成暄從小憩中醒來。
“公子,張真人送消息來,那人有線索了,可能就在鳳翔。”
東南發現了許多奸細,追查下去發現這些人可能與朵甘思有關,廣平侯世子爺前來求助,希望他能查明此事。
“我們去鳳翔一趟。”宋成暄站起身。
永夜道:“公子剛剛回來,是不是該歇一歇?”
宋成暄沒有說話轉身走出屋子,方才睡了一覺,多日的疲憊仿佛一掃而光,這件事非同小可,他身為招討使去往鳳翔查案也在情理之中。
兩個人不再多說一路趕往鳳翔。
張真人在鳳翔已經查到蛛絲馬跡,宋成暄也喬裝打扮準備與張真人相見,走在人群之中,他偶然間抬起頭來,不遠處的茶樓上站著一個女子。
那女子也正在瞧著他,四目相對,那女子目光中透著幾分異樣的神采,滿是防備和驚詫,仿佛對他十分熟悉。
宋成暄皺起眉頭,頓時心生警惕,這女子是誰?為何她會這樣看著他,在那女子失神間,宋成暄低下頭隱沒在人群之中,但那抹身影卻印在他腦海裏。
定要將那女子的身份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