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二闕 西窗月慢(一)(1 / 2)

戚國太康七年五月,戚王著戶部侍郎容子忱擬哀矜旨,詔租庸使逐州據其名額數目盡革煩苛雜稅;皆除獄中枉濫,除常赦不原外,徒流已下,遞減一等;鰥寡孤獨廢疾不濟者,量加賑恤;兵戈之地,暴露骸骨,出國庫葬枯掩骼;有疫之處,委長吏檢尋醫方,困窮不濟者,差醫給藥救療;詔五坊見在鷹隼之類,並可就山林解放,不許進獻;以此慈養百姓,撫以淳和。

容子忱擬定此旨,公幹之才,播於遠邇。

戚國一時風化大行,戚王大悅,因陳禕上月致仕,中然下旨擢容子忱戶部尚書,加翰林學士承旨。

容家自此亦蹬雲梯,平步東風。

過了幾日,又是端午佳節,中然下旨於宮中設宴,百官同歡。

按例但凡刑獄公事奏覆,若逢佳節,可皆推到次月施行,容子忱卻憂慮新律剛剛頒行,唯恐疏漏不妥,放了戶部其他人走,自己卻從昨日起便在戶部忙了整夜,宴會早已開始,才見容子忱略有倦色而來。

眾臣自是借調笑來稱頌這位新戶部尚書勤勉盡責,連中然都開口稱讚,眾臣更是賣力逢迎,極盡巴結,席鹹在座看著,唯有不動聲色的冷淡。

亂世天下,戰事如風雨,飄搖忽起,不可盡知,諸事荒蕪,唯有戰亂繁華,這樣的年代,竟還有一個國家,一個君主潛心法製,竟還有一個文官因此而得重用!

諸國並立,哪裏不是武將橫出,舉國化為疆場,連年戰亂,稍息的年月不過為秣馬厲兵,即使於百姓也早已不足為奇,痛失到麻木,失散到心已放逐,真正的無家可歸,無國可依,也隻有這裏會僅僅隻為一紙還鄉令而大費周折,罷黜官員無數。

席鹹淡笑,心中潮起。

這一戰一亂,國之存亡都蒙陰霾,卻仍舊如此堅持。

然而,這樣的國家,這樣的君主,不正是他少年時一直期望?

流觴曲水,酴釄飲酒,席鹹不是這樣的文人,他生於亂世,長於亂世,少年時便有他的抱負,絕不是想做一個文人雅士,歌頌升平,隻願君王行堯舜之道,他當為伊尹傅說之臣!

如今,為何卻會心中積怨?

究竟人心會被改變多少?他年少時的那些誌向為何都變了?

斟滿一杯酒,席鹹也終於開口恭賀,口中是慣用的讚語,信手拈來,而心中卻是真正悲歎。

席鹹自幼遵從聖賢之書,禮義廉恥,如今看來竟如荊棘,雖擋不住他的路,一路走來卻也不能安然無恙,早已遍體鱗傷。

然而真正入仕才知孔孟之道絕非為官之道,死守的絕不會有一人能爬出來。

可是此刻,看著容子忱清淨儒雅的臉龐,為何這人就能這樣幸運?他是拋棄了多少堅守才得以到今日,為何有人輕易就能實現他想要的抱負而不必付出那些,當真是他才淺不如人嗎?

宴會之後,中然便要前往廣夏宮,忽有宮人提了幾個食盒而來,打開來是幾盒碧玉粽子,清新糯香,撲麵而來。

“皇上,這是太後娘娘親手包的粽子,太後娘娘包了許久,隻望皇上能嚐一個。”

中然有些難過,歎了口氣,吩咐起駕寧德宮。

太後有些病倦之色,卻是精神還好,見了中然,極其高興一般,拉住中然的手,隻是噓寒問暖,並無他話,中然漸漸放下心來,直到午後,見中然有些坐不住了的神色,太後道:“真難得皇上還能來看哀家,也不知下次能這麼說話是什麼時候。”

中然不語,太後歎道:“去吧,這戚國都在皇上身上,哀家如今也是什麼都幫不上了,皇上自己多保重吧。”

中然一歎,終於不忍道:“母後放寬心,今日先歇息,明日兒臣再來看望母後。”

中然走到院中,卻隱約聽聞花木掩映之後啜泣及嗬斥之聲,中然眉間一皺,隻怕又是太後在責罰宮人,對身邊宮人道:“去看看怎麼回事。”

宮人去了,不一會帶了兩個女子過來,其中一個是太後身邊的彩和,另一個低垂著頭,卻不是宮人衣裝。

“回皇上,這是席大人之妹,今日和朝中大臣女眷一同進宮陪侍太後。”

“既是席愛卿的妹妹,崔尚宮,你這是為何?”

“回皇上,”彩和道,“今日席小姐做的粽子得了太後稱讚,太後將一對紅玉指環賜給席小姐,然而剛剛席小姐竟不慎弄丟了一隻,這可是大罪啊!奴婢一時情急才說了席小姐幾句。”

那女子聞言又是啜泣,盈盈欲滴,中然見那女子隻垂首不語,楚楚可憐,想著太後平日裏的刻薄,不禁替這女孩子擔憂,便對崔尚宮道:“先不要去稟報母後,”又回身對宮人道:“你們幾個去幫忙找找,那玉環應該還在這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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