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公道出了自己的愧疚,住在小居對夫人是殘忍的,於是他決定,與她一起回太倉老家,與卞賽的那段情,已經結束了。此後的愛,駿公都要給他的夫人。
回到太倉的駿公,在文學上有更高的造詣。而他被人推舉,讓他熱血沸騰。百姓在清初,都過得豐衣足食,與明朝崇禎皇帝的時代相比,一個是天堂,一個是地獄。
順治年間,降清的漢臣們以南北為派,恢複了互相爭鬥的興致。駿公的兒女親家陳之遴時為漢臣首輔、南派的領袖,與駿公談及此事,勸他入仕。
多一個文豪,南派的實力也會增大不少,陳之遴的讚賞,讓駿公心動。沒過多久,駿公就出山仕清。
在清朝的仕途,隻能說是平平淡淡,駿公最後因為黨爭落敗,再度罷還。有很多的漢臣入仕清廷,也有很多漢臣最後衰敗,可是世人卻唯獨攻擊駿公。
民間把錢牧齋、吳駿公、龔芝麓、陳素庵、曹倦圃稱為江浙五不肖。失敗混夾著欺辱,讓駿公不堪重負,而那些侮辱的字眼永遠不能讓他釋懷。
在這樣的時候,吳夫人卻會安慰駿公,不用與世人計較,誰沒有犯過錯誤?那溫婉的聲音,輕柔地酥化了駿公的心。
也許是多年為家操持家務,吳夫人一下子病倒了,在病榻上靜養。日積月累地勞累,把一個女子壓垮了,等到駿公發現的時候,一切都晚了,吳夫人已經病入膏肓了。
駿公看著夫人一天一天地消瘦,慢慢地變得沒有了知覺,直到後來沒有呼吸。他伏在病榻上,泣不成聲。此時的駿公,心裏隻有累倒在病榻上的夫人了。
把夫人的後事辦妥,駿公就是一個人了。卞賽的身影,在他的心裏若隱若現,一個人的孤獨,怎麼會這麼可怕,當初卞賽,一個女子是如何挺過來的,駿公不敢去想。
吳夫人在死的時候,還有駿公相伴,而卞賽在床上輾轉反側的時候,又有誰陪她一起度過?那個時候一定是害怕。
卞賽死後,葬在無錫惠山的柢陀寺,這麼多年,駿公還未去祭拜。此時的駿公已過六旬,到了惠山,已經耗盡了體力。看見卞賽的墓,不禁老淚縱橫,他把心中的辛酸一一道來,曾經對仕途的熱忱消失了,在朝廷的一次次失敗,磨滅了他的熱情。到現在,還是有世人對他言辭譏諷,他所有的驕傲被踐踏得一文不值。
在卞賽的墓碑前,駿公感慨成章,沒有“悠悠生死別經年”,“沒有縱使相逢應不識”。卞賽在駿公的心裏,既非親人,亦非戀人,卞賽已成了他心裏的一處綺夢,一段不忘的風景,是記憶拾起處的一頁墨蘭畫卷。
駿公對卞賽的相思,未曾淡忘,藏在心裏的念想,原本一輩子都不會揭開,可是此情此景,心緒就一發不可收拾了,所有的情緒都泛濫了。
多年後,在世人的譴責裏,在日夜的相思裏,駿公離開了人世,臨終前囑咐子女,在自己的墓碑上隻留下“詩人吳梅村”。
昔日東林複社核心人物,明清的文學巨星,明朝的國子監司業,清朝的國子監祭酒,都被駿公一一否決,他唯一認可自己的,隻是一位詩人。
卞賽離開,駿公離開,而在他們之間的愛情,卻未曾被人淡忘。曾經,秦淮河畔,有一位才貌雙全的青樓女子,為了愛情放下所有的矜持,隻為一個多情的才子。幾經風雨,他們還是沒有在一起,可是他們的相思,卻都印刻在曾經的時光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