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古怪,古怪(萬更)(1 / 3)

秋後的太陽一點也不熾熱,反而帶著暖融融的舒適。陽光透過那變得有些稀疏的樹葉之間的縫隙,投射下來,在李貞兒那光潔如玉的麵龐上投射下斑駁的影子。使得她本來如同仙女般清純的麵龐帶著幾分的詭異。

她躲在陰影裏,也沒有絲毫減弱她的美麗,反而更加神秘。她雙眸波光流轉,依稀能看到狡黠和一絲決斷。她唇邊溢出的笑容中都是狐狸般的老謀深算。

蘭草好歹算是收回了自己有些恍惚的眼神,然後站在了一個能稍微阻擋其他人視線的地方,又豎起了耳朵,一麵聽著周圍的動靜,一麵又想著李貞兒和那個人在說些什麼。

“嗯,你做得很好。這次之後,估計她是不會再對你起疑心了。你看小環的事……”

“這次姑娘的安排倒是正好解了她的心病,看她的意思,雖然是對小環還有疑心,但是起碼覺得她應該是沒有歸順姑娘你的。”

“這就足夠了。以後你還要多多幫忙了。”

“姑娘說的太見外了,我……才應該多謝謝您。”

“你放心,你的家人我已經安排好了,會有人悄悄把他們送走,隻說是你的舅舅接她們去小住。”

……

接下來的話,蘭草已經有點聽不見了,因為她們的聲音越來越低。

她其實也無心細聽了,因為她現在奇怪的是,為什麼大夫人身邊的棋語居然會來和姑娘私下見麵,而且說的盡是這些讓她摸不著頭腦的事情!瑞禧堂。

老夫人看著過來請安的李煜之,眼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李煜之已經跟著李燦之一起去到家學幾天了。他乖巧懂事,又用功上進,天資聰穎,很得先生們的喜歡。已經有幾個先生都主動和李靖誇獎過這個新近回府的三少爺了。

老夫人輕輕摸著李煜之的頭,聽著他用那清脆的童聲背著新學的《幼學瓊林》。

“混沌初開,乾坤始奠。氣之輕清上浮者為天,氣之重濁下凝者為地。日月五星,謂之七政;天地與人,謂之三才。日為眾陽之宗,月乃太陰之象。虹名螮蝀,乃天地之淫氣;月裏蟾蜍,是月魄之精光……夏時大禹在位,上天雨金;《春秋》《孝經》既成,赤虹化玉。箕好風,畢好雨,比庶人願欲不同;風從虎,雲從龍,比君臣會合不偶。雨暘時若,係是休征;天地交泰,斯稱盛世。”

抑揚頓挫,朗朗上口,聽起來格外的順耳。

她早就聽李靖複述了那些教學先生們的讚揚之語,本來還以為是有些誇大其詞。此刻見李煜之居然能把剛學了幾天的新書背得如此流利,老夫人才相信了那並不是先生們的一味奉承,這孩子果然是有幾分讀書的天賦的。

最起碼,二房那兄弟二人,除了在自己麵前撒嬌賣癡討好,就從來沒有這樣流利的背過功課,更別提詩詞歌賦等等了。

她暗自歎了一口氣,李煬之小時候也是聰穎異常的,可是大了卻成了隻顧吃喝玩樂的紈絝,而李燦之則是一向就囂張跋扈的小霸王,兩個人雖然都不是愚魯之輩,可是心思都無一例外沒有放在學業上。

老夫人不禁就開始埋怨二夫人江氏,她覺得完全是因為這個做母親的不著調,不懂得教兒子,才會讓好好的天賦都被糟蹋了,活活的耽誤了孩子的前程。

李煜之背著背著,突然發現老夫人的眼睛並沒有看向自己,反而看向了其他的地方,而且還若有所思的皺著眉頭。

他隻好停止了自己的背誦,有些奇怪的看著祖母,擔心是不是自己背錯了什麼,而惹得她心生不快。

老夫人發現那悅耳的背書聲戛然而止,才收回了自己的思緒,也同樣有些不解的看向李煜之。

在看到孫子有些迷惑的眼睛後,她才意識到是自己方才想得入了神的行為讓這孩子感到奇怪了。

“祖母,可是我背的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李煜之小心翼翼的問道。

老夫人趕忙收起方才有些怨憤的表情,放緩了眉眼,和藹的說道:“沒有,沒有,你背得很好,並沒有不妥的地方。祖母隻是想起了早年,你父親和二叔給我背書的情形。”

那時候,老侯爺還健在,又掌著兵部的大權,安平侯府還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鼎盛年代,來府裏奉承的人每日裏都是出出進進,煊赫一時

兩個兒子也是非常的爭氣,年紀輕輕都過了秀才,若不是因為當時自恃侯府子弟的身份,而權貴人家沒有去和那貧寒子弟同場應考的傳統,或許兒子能得個狀元、探花也非難事。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否則當年,那最最目中無人的王家又怎麼肯把那嫡出的女兒嫁給一個區區的異性侯爺的兒子為妻。

可是如今……老侯爺故去,門庭冷落,一切都已經成了遠去的輝煌……

老夫人的麵上有了幾分的失落,她又拉過了李煜之的手,細細的問道:“這‘赤虹化玉’做何解?”

“孔子完成《孝經》後,赤虹從天而降化為黃玉,長三尺,上有刻文,孔子跪而受之。”李煜之略想了想,就接口回答。

“‘雨暘時若’又是何意?”老夫人又提了一個問題。

“這……”李煜之似乎有點想不起來,大大的雙眼微微眯著,似乎在盡力的回憶。

就在老夫人想要開口提示的時候,李煜之終於開口朗聲說道:“就是下雨和出太陽都順應時令。”

“嗯!不錯!果然是用了心的。”老夫人臉上都是壓抑不住的讚揚。

李煜之見老夫人這樣當年毫不掩飾的誇獎自己,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訥訥的說道:“祖母謬讚了。我……知道,我比祖父差遠了。”

“哦?”聽到孫子提起了自己的夫君,老夫人頓時饒有興致的直起身子,笑著說道:“你這小小年紀,又能聽說你祖父什麼事情?”

李煜之偷偷看了祖母一眼,大著膽子說道:“姐姐……不,二姐,告訴我的。說是祖父是最厲害的,連先皇都稱讚他‘才比狀元’呢!就連我們的張先生都說他的才學是遠遠不如祖父的!他可是當年的探花啊!”

老夫人果然露出了一絲真心的笑容。

李煜之帶著孩童般的憧憬和敬仰,接著說道:“我想,祖父一定是比張先生還厲害!二姐還說,我要好好用功讀書,我也能像祖父一樣,光宗耀祖,成為整個侯府的榮耀。”

老夫人心裏感歎,這個孫子雖然年紀還小,可是好歹還是知道心存高遠的,隻要有誌氣,加上那樣出眾的天賦,再有張先生那樣的名師指點,將來一定會成大氣候的!

另一方麵,她也感慨,李貞兒果然是個識大體的,並不是一味的隻關心李煜之的衣食住行,或者是隻是教導他防備別人的謀害,反而是教導他把目光放遠,多多學習先祖的優秀品質。這種不同於內宅夫人小肚雞腸的想法,果然是有些非同一般的,也不像是那種真的生長於市井的粗俗之人能有的境界。

這也不由得讓老夫人對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更加的不解。

她好好誇獎了一番李煜之,又囑咐他繼續好好學習,每天按時來這裏向自己請安。又叮囑了芳兒好幾句,讓她一定要注意三少爺的飲食和衣物的增減,不要貪涼就隨意減了衣裳,以免得了風寒等等。

李煜之聽話的點點頭,又故意猴在老夫人的懷裏也撒了一會兒嬌,好好的表現了一番自己的孺慕之情,才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跟著芳兒走了。

見李煜之離開,老夫人便吩咐金枝去把馮嬤嬤喚了進來。

昨天的一場大雨,害的馮嬤嬤多年的風濕再次發作。她正躺在自己的廂房裏休息,又拿了熱毛巾敷在自己的腿上,想要減輕那鑽心的痛苦。

她閉目養神,剛剛有些睡意,就聽到外麵傳來一聲“馮嬤嬤,老夫人喚你過去說話。”聽那聲音應該是金枝的。

馮嬤嬤立馬睜開了眼睛,她想著昨天發生的事情,心道,難不成老夫人是還沒釋懷?還是大夫人又弄出了什麼幺蛾子?

她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這大夫人不肯消停,折騰的老夫人也難以安枕,間接也導致自己連稍微安靜休息的時刻也無。

她隻得撐起自己疼痛的右腿,有些艱難的下了床,彎腰穿上了自己的那雙老夫人送給她的,杭綢製成的鞋子。她覺得本來正好的鞋子,此刻卻有些擠腳,想必是雙腳已經有些腫脹了。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稍微耽擱片刻,隻得略略整理了自己的儀容,就匆匆掀了簾子,果然就看見金枝站在門口,對著自己露出了笑容。

她有些蹣跚的走了出去,也同樣揚起一個標準的笑容,說道:“怎麼還勞煩你親自過來了?”

“瞧您說的,您這樣的身份,除了我稍微能有些麵子,誰還能請得動?”金枝自然是知道馮嬤嬤的身份不一般,是和老夫人共過患難,同度艱辛的,並非尋常的奴仆可比。

馮嬤嬤笑著走了過去,金枝也識相的扶起了她的手臂,扶著她慢慢往老夫人那邊走去。

馮嬤嬤低聲問道:“這是怎麼了?我這身子骨不爭氣,也沒心思多打聽。”

“也沒什麼大事,不過就是今天早上二夫人來了,老夫人就去了大夫人那裏,又碰上了二姑娘。方才又特意叫了三少爺過來。”金枝也是點到即止,不過是讓馮嬤嬤心裏有數,並不敢多說什麼。

馮嬤嬤卻是個心思通透的,又兼跟在老夫人身邊多年,登時就明白了,事情隻怕是又和二姑娘有關。

她心裏有些矛盾,這個二姑娘是她親自接進府裏的。之前看著不過是個容貌出挑又有些小聰明的普通小姐,而今卻漸漸露出鋒芒,越發的與眾不同起來。

這到底是福是禍?

最近府裏發生的事情,幾乎樁樁件件都與這二姑娘脫不開幹係,到底是她引來了這些糾紛,還是說這些紛擾找上了她?

她隻得默默的又歎了一口氣。

不管究竟是何種情況,從本質上來說,這位姑娘就是個容易和麻煩掛鉤的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