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浮在海的盡頭,像個固執的孩子,偏要把天與海染成同一種顏色。霞輝的光影在浪頭間躍動,偶爾撞到船板上,破碎,之後又融成另外一番模樣。
貨船讓無垠的海麵不再單調,幾個水手慵懶地躺在甲板上,享受這一天中最閑暇的時光。
代號“機靈鬼”的年輕海員總是閑不住,像隻獼猴,在桅杆上竄上竄下,眺望遠方。遠方看似平靜開闊的海麵下不知正孕育著怎樣的危險,而那時不時跳出海麵的魚卻又像是調味劑,給枯燥的航海生活增添了些許趣味。
老水手“悶酒壺”是貨船上的元老,下巴上花白的胡子悠閑地耷拉在胸前。上了年紀的“悶酒壺”仍不減當年勇氣,怎耐日漸“腐朽”的胳膊腿不容許他再有冒失的舉動,否則他非爬上桅杆,跟“機靈鬼”較量個高下。他衝桅杆上的“機靈鬼”說:
“我跟你一般大的時候可比你爬得高多了,連岸邊的姑娘洗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俏皮話引來水手們的一片嬉笑,他們大多正直青壯年,對女人的思念可比“悶酒壺”要強烈的多。他們起哄讓“機靈鬼”爬得再高點,看看姑娘長得漂亮不漂亮。
“悶酒壺”也被自己的話逗笑了,可他心裏終歸是不大痛快。因為這是“悶酒壺”最後一次出海,等船返回家鄉,他就得脫下身上的水手服,換上粗布短衣短褲,靠在碼頭的石堆上喝酒、曬太陽。眼巴巴地看著船出海,再提心吊膽地盼著船靠岸,那日子,想想就糟心。
“機靈鬼”也跟著大夥哄笑。其實他之所以爬桅杆,是因為在他心裏藏著一個秘密:在桅杆上能看到他夢寐以求的那個漂亮姑娘,她的容貌曾清清楚楚地在某個濃霧彌漫的早晨出現過一次。他敢肯定,那不是幻覺。從那天以後,“機靈鬼”就對桅杆萌生出一種特殊的感情,當別人都在歇息的時候他總是抱著桅杆不肯撒手。
有這樣一個放哨的人,水手們更能放心地享受屬於自己的閑暇:打個盹,喝幾口酒,吃些生魚片,吹幾句牛。想想不久後就能看見家裏的女人,心裏也就舒坦多了。“機靈鬼”也繼續著自己的相思,希望她的容貌能再次出現,哪怕隻有一瞬。
一陣清風帶來了幾點細雨,落到了“機靈鬼”的胳膊上,他衝甲板上的夥計們喊到:“快回艙吧,要下雨啦!”水手們都是經曆過大風浪的人,根本沒把這點兒雨放在眼裏,他們伸伸懶腰,隨口唱起了故鄉的歌謠。
突然,雨水在刹那間變大,平靜的海麵上狂風四起,卷起了層層巨浪,把船拍打得前後翻騰。
顛簸的船體根本不給水手們站起身來的機會,他們從甲板的一頭滑到另外一頭,撞到了鐵護欄後又從這一頭滑回原處。
“機靈鬼”抱緊桅杆,一寸寸地向下挪動,風浪來得太猛,他的口鼻幾乎不能呼吸。巨浪像一麵坍圮的高牆砸向甲板,之後船就被拋到最高處。在這驚心動魄的霎那間,“機靈鬼”清楚地看到了在海麵下遊動著的—隻蛟龍。
不用懷疑,它就是製造風暴的罪魁禍首。
“是蛟龍!”“機靈鬼”喊道。
“蛟龍……”“該死的蛟龍……”……
水手們把“機靈鬼”的話傳了開來,隻要知道了災難的來源就有了戰勝它的可能。
蛟龍的克星是赤膽槍,那黑色的火藥一經噴出後能在空中綻放出一朵耀眼的花,花瓣凋謝後落下的黑色渣滓足以毒死一海裏以內的大魚,即便是龐大的蛟龍也難逃中毒的厄運。
“快去拿赤膽槍,老子要斃了這不知死活的畜生。”“悶酒壺”高喊。
有幾個身體靈活的水手抓住船上的韁繩勉強站了起來,他們邁著健步飛奔,隻為早一秒跑到倉庫取出赤膽槍來結束蛟龍的性命。